路行渊拿起小药罐,手指剜了一块药膏,冰凉的触感落在隗泩脖子上深紫色的淤青。
隗泩不禁打了个寒颤,昨夜的窒息感仿佛还留在上面。
他本能地想要闪躲。
路行渊却死死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动弹不得。
“我……”他想说他自已来。
路行渊按下了他伸出的手,粘着药膏的手指,轻轻地在他脖颈上将药膏揉开。
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感觉连嗓子都不那么疼了。
既然拒绝不了,隗泩干脆就不拒绝了。
[反正他是罪魁祸首,上药是他应该的。]
给脖子上完药膏,路行渊伸手就去扯他衣服。
隗泩悚然一惊,
“你干嘛?”
声音没控制住大了,嗓子一疼,他痛苦地捂着脖子,闭上了嘴。
“我看看伤口。”路行渊声音很低。
隗泩紧紧抓着衣领,
[你特么自已咬的牙印,你不认识啊!]
他心里咆哮,
路行渊抬眼,才一对上视线,隗泩瞬间就放开了手。
造孽呀!
他本就怕路行渊,经昨夜一遭,现在对路行渊的畏惧又扩大了一倍。
他任由路行渊扯开自已的衣领。已经干了的血迹粘在伤口上,衣服一扯,带来一阵钻心的疼,
隗泩倒吸一口凉气。
路行渊手上动作立马顿一下。
他拿起旁边的水囊,用水打湿伤口上的布料,再轻轻地将其从伤口扯下来,动作异常轻柔。
隗泩咬牙忍着,即便是曾被刺穿过肚子,即便路行渊的动作很轻了,他依然感觉好疼。
当隗泩肩上两排整齐的暗红色牙印露出来,鲜血再次流出。
路行渊墨色的眸子暗了又暗。
他险些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亲手杀了他的小兔子。
对路行渊而言,夏至夜和冬至夜的痛苦皆不算什么,只有痛苦才让他觉得自已还活着。
可看着眼前被他伤成这般模样的小兔子。
路行渊第一次动了给自已解毒的念头。
虽然这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隗泩屏息任由路行渊给他上药。
药粉洒在伤口上,疼得他眼眶都红了。
路行渊动作轻柔地给隗泩包扎完,直接扯下隗泩粘满血污的外衣,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随后又将自已的衣服一并脱下扔了出去。
车外的远山看着接连被扔出的衣服,
“公子这……”
他有些担心地壮着胆子道:
“公子,大侠有伤在身啊。”
隗泩听着远山的话,超级想冲出去,捂住他的嘴。
[这个远山,一天到晚脑袋里尽装些什么废料!]
他一个走神,路行渊的大手就扯下了他的腰封。
“!!!”
路行渊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没等他开口,就低声道:
“脏了,换衣服。”
隗泩苦着一张脸,抓紧自已的衣襟,用他沙哑的声音,小声道:
“我自已换!”
路行渊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身拿出两套衣服,一套递给隗泩。
隗泩忙将衣服抱住。
眼看着路行渊解开衣带,他慌忙地背过身,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换上。
两人背对背地换完衣服。
迟雨重新套上马车,继续赶路。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隗泩的脖子和肩膀依然很疼。
远山和迟雨也换了普通的衣裳,一起坐在马车的驭位上。
倒是不得不佩服路行渊。
若是跟着使团一起回离国,不止目标大,路线也是固定的,等同于站在太阳底下等着人来刺杀。如今他们脱离了使团,离国又没人认识路行渊,跟隐身了没什么区别。
马车行出不远,
隗泩莫名感觉车里憋闷,主要是路行渊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盯得他发慌。
拉起窗帘看向外面,
视线落在树旁的一堆小蘑菇上。
隗泩双眼一亮。
回头用他沙哑的小声问:
“公子饿不饿?小人去摘蘑菇回来给公子做汤喝可好?”
隗泩的思想跳脱的令路行渊意外。
瞧着隗泩兴致勃勃得模样,他微微点了点头。
见路行渊点头,隗泩兴高采烈地掀开门帘,
“远山,一起采蘑菇呀!”
远山回头看向车里端坐的路行渊,
听见“去吧。”两个字,脸上瞬间乐开了花。
马车停下,俩人跳下去就往林子里去。
林子里蘑菇很多,第一次采蘑菇的俩人无比兴奋。比赛一样,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一人用衣摆兜着一兜子的蘑菇回了马车边。
远山炫耀地给迟雨看,
“迟雨你快看,我采这么多好看的蘑菇!”
比远山晚一步回来的隗泩,听见远山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蘑菇时,便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探头往远山怀里一看,不自觉地说出了那句,
“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远山呐~”
远山不明所以地扭头:
“大侠,这是什么歌谣?”
隗泩干笑两声:“我家乡的歌谣。”
“这歌谣有意思,唱的是这个蘑菇?”
远山看着怀里红彤彤的蘑菇伞,雪白雪白的蘑菇杆,
“你看它多鲜艳,多好看,我特意采了许多。”
“大侠,歌谣后面那句吃了一起躺板板,是说吃饱了好睡觉的意思吗?这个蘑菇一定很好吃啊!”
“非也非也。”
隗泩摇头,看着远山怀里那五颜六色的蘑菇,都瘆得慌,
“意思就是你要给我们全送走。”
“还是你狠呐远山,这把团灭。”
远山没听懂他说什么,
隗泩用通俗易懂的两个字总结,
“有毒!”
远山一惊,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红彤彤的怎么能有毒呢?
他看着怀里的蘑菇,竟还有些舍不得,
”那这个花的呢?还有这个像蝴蝶的……”
隗泩扯了扯嘴角,笑的很难看,
“我没被你家公子掐死,你就非要给我毒死不可是吧?”
“你可快扔了吧!”
隗泩将怀里的蘑菇往车上一放,
“无妨,怪我没告诉你。这些也够吃的。迟雨,你能去生火吗?”
迟雨看着蘑菇也有些饿了,于是便没在意隗泩使唤他。
他从车里取出个陶罐,又捡了些枯枝,用石头简单垒起个架子。做完这些,又去小溪上游打了水,还顺道叉了几条鱼回来。
迟雨轻功极好,插鱼的技术也是一绝。来去很快,不足一盏茶的功夫,蘑菇汤煮上了,鱼也串上了烤。
隗泩毫不吝啬地用他沙哑的声音夸赞,
“迟雨你太厉害了!”
香气很快飘了出来。
隗泩盯着陶罐煮着的蘑菇直流口水,
“迟雨,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