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娘呢?”
隗泩疑惑。
李叔垂下头,掩去眼底的苦涩,
“他爹娘前年出门时候……”
李叔说到这里,隗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捂住了小阿四的耳朵,
果不其然,李叔接着便道,
“出门进货时被劫匪杀了,钱也都被抢了。”
隗泩讶异:“你白天来府上,小阿四自已在家?”
李叔摇头,
“白天我将小阿四送到隔壁阿婆家,晚上再接回去。隔壁阿婆一个人住,也是可怜人,小阿四年纪小难免闹腾,被推搡两下也没什么的。”
“推搡两下?!”
隗泩这才算听明白了,小阿四身上的伤是那个阿婆打的!
这也就难怪李叔再三叮嘱,小阿四还是会偷跑过来。
“这也是没办法,家里实在没人照顾,泩公子你行行好,别告诉公子成吗?”
李叔拽着隗泩的衣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李叔你先起来。”
隗泩平息下心底的怒火,拽着李叔的手臂,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就没有其他邻居,能在白天收留小阿四的吗?”
李叔无奈地摇头,“各家都有自已的活计要忙,自已的娃娃都照看不过来,谁愿意给别人看娃娃呀。”
哪怕乐丹被誉为黄金之国,哪怕是在黄金之国的都城丹阳,繁华之外的角落里依然有着困于生活的人们,为一日三餐忧愁,为养娃娃犯难。
隗泩也明白,没人有义务帮着照看小阿四,要帮别人,总是要先顾全自已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小阿四这么小,看着那小细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看不见的身上又指不定伤成什么样子。
让小阿四继续在那个阿婆家呆下去,不说被打死,也定会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一辈子都不可磨灭的创伤。
“我去劝说公子,让小阿四白天来府上。”
隗泩当下实在想不到其他什么好法子,虽然他也害怕面对那个阴晴不定的大反派。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使不得啊泩公子,我一个瘸子,除了公子没有人家愿意用我,我不能再给公子添麻烦。万一再丢了这份差事,我爷孙二人怕是早晚要饿死。”
李叔拽着隗泩的袖子,不肯让他去。
而隗泩听着,反倒突然觉着路行渊好像也还有点人性。既然都会用其他人家不肯应的李叔做杂役,怎么就不能同意让小阿四白天来府上呢。
“李叔你别担心,我去探探口风,不成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隗泩将怀里的小阿四还给了李叔,转身就要去找路行渊,
“泩公子!”
李叔突然拔高了声音,情绪比刚才更加激动,
“劳烦泩公子不要干涉小人的家事。”
隗泩诧异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李叔,
视线向下,落在李叔怀里小阿四的脸上。这会儿小阿四已经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也红红的,小脏手抓着李叔胸前的衣服。
他十分不忍心,“我只是不忍心小阿四继续挨打。你放心,我不会直接跟公子说,不会让你丢了府上的差事。”
“不劳泩公子费心。”
李叔沉着脸,抱着小阿四就从隗泩身边走了,甚至还没到他可以回家的时间就离开了府上。
隗泩被李叔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看着李叔离去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隗泩喃喃自语。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已好心想要帮忙,李叔却抵触得如此强烈。
难道是因为自已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是说李叔有什么难言之隐?
隗泩皱起眉头,思考着这个问题,但始终找不到答案。
只能等明日李叔来府上,再找机会好好问问清楚。
隗泩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心情有些沉重,但他知道自已不能因此而放任小阿四被打。无论如何,他都想要保护这个可怜的小孩子。
然而当他看着晕倒的小阿四被侍卫抱着进来的时候,他后悔没有在此刻追出去。
……
翌日,
李叔独自来的府上,先是去找了路行渊关于昨天早退以及小阿四来府上的事情请了罪。
路行渊并未说什么,便叫他去忙了。
李叔从书房出来时正好让隗泩撞见了。隗泩迎上去正要开口,李叔却如他是什么湖水猛兽一般。叫了一声泩公子,逃也似的地离开了。
隗泩张着嘴愣在原地,本是一片好心,如今却好似成了他多管闲事。
纵是一向没什么脾气的隗泩,心里也不那么舒服。
想着小阿四可怜的模样,隗泩耷拉着脑袋坐在杏树下,揪着地上的草叶子。
他想救小阿四,却既没身份又没能力,于是便更加苦闷。
地上的草都让他给薅秃了。
路行渊的视线穿过窗户,落在沮丧的隗泩身上,
“终于要显出原型,开始吃草了吗?”
隐在暗处的远山没听白他家公子在说什么,跟着望出去,却见隗泩惊慌地起身向门口跑了过去。
“小阿四。”
门外几乎站成了雕像的侍卫,此时手里正抱着一个小孩儿站在门口,隗泩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小阿四。
他跑过来的同时,李叔也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却到底是没有健全的隗泩跑得快。
隗泩一把接过小阿四。
小阿四在隗泩怀里闭着眼睛,显然已经晕了过去,脸上比昨日多了道伤口,还在流着血,混着脸上的泪水。
昨天他就该追上去的。
隗泩后悔不已。
侍卫开口道:“这娃娃方才晕倒在外面,气息很弱。”说完退了出去。
李叔此刻傻了眼,颤抖着抬手,却又敢触碰小阿四受伤的脸颊。
“泩公子,求你……求你救救他。”
隗泩转身就往书房跑。
这院子里能救小阿四的就只有路行渊。
他冲进书房,直奔路行渊就冲了过去,火急火燎地险些撞在书案上,
“公子,救救他。”
路行渊的视线从书上抬起,淡淡地瞟了一眼隗泩怀里的脏小孩儿,又回到了书上。
“拿远点。”
路行渊冷漠的语气,将隗泩钉在了地板上。
李叔终于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来到路行渊面前就跪了下去。
“公子,求您救救我的孙儿,求求你公子,求求你……”
李叔边说着边磕头,“哐哐哐”的声音,震得人心颤。
“你既放任他在那受苦,如今又何必假惺惺来我这里求救。”
路行渊冰冷地扫了李叔一眼,又将视线落在隗泩身上。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隗泩祈求地望着回去“公子,求你了,救救小阿四。”
“他求我,因为他是这脏小孩儿的爷爷,你为何求我?他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路行渊放下手里的书,像是真不明白一样,望着隗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