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姑娘走了许久,江云初心中却还是像沉了一块石头,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连午食也仅动了几筷子,便说没胃口,让月盈撤了。
“月盈,前几日国公府送来的那几匹好料子,你挑两匹颜色活泼的,给大姑娘与二姑娘各送一匹去。只是大姑娘那里,你再在我首饰盒里挑一件,就向大姑娘说单她独有。”
从上次许大姑娘拐弯抹角要宫花起,月盈便不喜这位姑娘,听闻主子送那般贵重的料子便罢了,竟还要多送件首饰!
她正准备再劝两句,但见江云初一脸不容置疑,话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不情不愿,她又在院中叫了两个丫鬟,捧着东西一起出了锦澄院。
未过太久,便又回了。
“许大姑娘如何说?看见首饰有没有开心些?”江云初迫不及待问。
月盈摇了摇头:“许大姑娘与吴姨娘都不在院里,似是吴姨娘去了老夫人那里告状,说白夫人管家无能,无视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凭个人喜好克扣份例。怕接下来,府里还有的事闹了。”
好熟悉的情节。
江云初眉头蹙在一起,想起什么,变了脸色,又赶紧吩咐月盈:“你去打探打探究竟发生了何事,一定要问仔细了,无论你觉着重要的,或是不重要,都回来一五一十告诉我。”
月盈深知江云初并非一惊一乍之人,如此表情,定出了大事。
她也顾不得刚从许大姑娘那里回来,渴得还未来得及饮一口水,转身带上几个平日里用顺手了的小丫鬟,又出了锦澄院。
月盈难得一次打探这般久还未回来,江云初越等心越慌。故待月盈的身影出现在院门,江云初立即迎了上去:“如何?”
“夫人您对侯府旧例并不知情,所以此事也说来话长。”
月盈回到屋里,喘气缓了许久才又道。
“从忠勇侯府还是许府的时候,各院各人,皆是按照级别,享受应得的份例,不仅仅是月银,更是衣食住行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今日吴姨娘去闹的,便是三爷的份例菜。”
江云初不解:“三爷生活自有刘姨娘操持,吴姨娘这又是闹的什么劲?”
月盈着急,也越说越快。
“三爷身子骨弱,平日里刘姨娘便想着各种法子,去替爷补身子,除了日日要服的补药外,那些金贵的玩意,又都全使在了每日的吃食上,这般算来,竟是超出份例许多,比老夫人与侯爷还要奢侈了。”
江云初明白了,脸上表情却也愈发难看。
“这我知道,份例之外的都需要另使银子,刘姨娘怕是打着三爷的旗子,从来没给过罢?”
月盈点头,肯定了江云初的猜测。
果然还是到了原书的这个情节。
江云初又道:“甚至还不仅仅如此,光吃食一项,分量的多少、质量的好坏,便可操控出许多银钱来,更别说其他利润更高的地方,虽看着吴姨娘是告发刘姨娘,可真正要拿捏的,应是白夫人。”
月盈诧异看向江云初:“夫人您竟知道这么多!”
也不是江云初心思缜密,立即便能从这些大宅门的人心弯绕中,瞧出症结。
而是原书里,原主被许令玙纳进侯府成为姨娘之后,不满白夫人在头顶作威作福,联合了李氏与老夫人,便是用的这一招拿下了白夫人的管家权。
如今她安分守己,原以为白夫人不会遭这一劫,竟没想到自有别家惦记,竟还是让吴姨娘钻了空子。
可今时不似往日。
白夫人一旦失去管家权,老夫人喜怒无常之下,怕是日子会更难!
若是能借此机会帮白夫人巩固地位,说不能还能修复两人关系。
江云初拿定主意,便又唤月盈与她一起往正院去了。
到的时候,白夫人正推开丁香送到手边的果盘,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白夫人,十三夫人到了。”丁香在耳边小声提醒。
白夫人苏醒看了过来,江云初才欠身一礼:“请白夫人安。”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何事?”白夫人直白道。
虽然白夫人平日里便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可见人却也总带着笑。尽管是皮笑肉不笑,但江云初也总能从那上扬的弧度中,打探其内心一二。
今日竟笑脸都懒得给了,江云初提高了警惕,脑海中不断斟酌用词,把方才月盈打探回的消息,又说给了白夫人听。
“所以我想,白夫人您还是要提早防范,最好趁李夫人还未出面把事情闹大,把其叫来正院,问清真正意图,许些好处也是可的。”
白夫人却并不把江云初的话放在心里。
甚至她懒懒地,竟又闭上了眼睛。
“十三夫人你太过小题大做了,份例之外得了好处的又并非三爷一人,若要说的话,老夫人平日突然说要吃什么,要用什么,谁又当真依了旧例,驳了老夫人的面子便说不给的了?”
“更何况,李氏一个寡妇,娘家也是个不争气的,能翻出什么天?”
当真皇帝不急太监急!
江云初又道:“可白夫人,那还不仅仅是份例这般简单,要当真查起来,份例之外多的物品,买它的银子从何而来?数量、质量有亏而多出来的银子,又去了哪里?”
白夫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盯着江云初,眼睛几次聚焦又微虚。
明明暗暗,深不见底。
“说来,上次十三夫人送上门的一朵绢花,试图把我的目光引去甘霖堂,该不会是打着我与表小姐、老夫人相斗,而你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罢?”
白夫人竟对她防备至此?
还是说像白夫人这般,从小便奔着当家主母去培养的高门贵女,先生上的第一课,便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
江云初自知多说无益,份例之事再劝下去,恐也只是引火上身。
“今日白夫人状态不佳,把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也不往心里去了,还劳烦丁香姑娘提点着白夫人,空了也想想我方才所说的事,若是被有心人做了文章再后悔,便也晚了。”
说完,江云初坦坦荡荡离了正院。
饶是如何理直气壮地去,便如何昂首挺胸地回,可隐隐的,江云初依旧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