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千里那边的情况更糟糕,他们带着人绕道抄魏军后方,一进入营地却发觉空无一人,周遭静谧,原还以为魏人倾巢而出抗击顾家军,没想到却是唱的一出空城计。曹千里带着庭州军,霎时被埋伏在此的魏人一举包围拿下,顾利苍派去接应的几波人马,亦是有去无回。
曹千里领兵奋勇厮杀突破重重围堵,却发觉留守在魏军大营设伏的并不是元莫。
若他不在大后方,又会在哪?
“不好!”
电光火石之间,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曹千里面色刷白:轮台!
他们这次一队正面迎敌,一队后方包抄,剩余兵马则留守庭州最北轮台县,由陶嵩暂代统领。眼下兵力最薄弱的地方,正是轮台。
曹千里浓眉深锁,四周是一层又一层的魏兵,他与将士们处在最中央的包围圈中,打倒一波就有新的一波魏人补上,前仆后继源源不断。敌众我寡,再骁勇的将士也抵不住这般车轮战,庭州军逐渐疲软,魏兵的包围圈缓缓缩小。
魏军是要将大部分的兵力留在此地围剿他们?即便远处号角声阵阵,留在这儿的魏兵恍若未闻,就好像,对前线发生的战况了然于胸,并不着急。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尽数绞杀于此。
曹千里胸中悲意与愤懑油然而生:都怪自己,是他带着兄弟们走向了这条不归路。
只愿他们赴死之前,能尽力牵扯住这批魏兵,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不要让这些人再有机会前往庭州攻打城门。
至少,守住一方城池百姓无虞。
庭州军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谁知围攻他们的魏军似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忽然齐齐收刀。昏暗天空上方忽然掉落一张大网,将中间犹如困兽的梁兵兜头罩住,梁兵本能的挣扎起来,却不想网绳上密密麻麻都是倒刺,且刺上似是涂了什么药物,尖刺不慎入肤,没一会儿便觉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曹千里又惊又怒:格老子的!还想生擒他们!元莫那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何时多了这么多花花肠子!
……
庭州,轮台县,城墙。
陶嵩背着手,面容冷峻。远处北魏骑兵自沙尘里冲出,停在城门不远处,滚滚黄沙漫天飞扬,模糊了天际也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辨不清魏兵队尾在何处。
但为首之人清晰可见——正是元莫。
元莫收住缰绳,扬头哈哈大笑,叫嚷道:“元某人在此,尔等还不快快受降!”
说罢又不屑地冷哼一声:“都别磨蹭了,老子耐心有限!顾利苍曹千里都不在此,剩下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迎你爷爷进城。”
“若是你们缴械投降,我元某人答应你们,绝不伤及各位性命。”
元莫自觉说得不错。
可他一半文雅一半粗俗的用语混杂在一块儿,满满都是不伦不类的荒诞之感,若不是现场气氛紧张,怕是有人能笑出声。
候在陶嵩身边的将士抱拳一揖:“陶侍郎,怎么办?可要后退?”
陶嵩眯了眯眼,问了句旁的:“城里百姓都转移了吗?”
将士回禀:“都转移了。城里的百姓和物资都已转入周围的县城。”
先前做计划时,陶嵩就提议在出兵之前提前将轮台县的百姓都转移走,以免战事殃及平民。那会儿曹千里还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觉得陶嵩一介文官没上过战场是被吓破了胆,区区魏贼,还能长刀直入我大梁境内了?
没想到,眼下众人都庆幸起陶嵩的“多虑”。早在几日前,他们就开始陆续转移城里的人力物资,现在整座轮台县,除了留守的将士们,几乎已成了一座空城。
“嗯。”陶嵩点点头,吩咐道:“传令下去,退。”
将士领命,却有些迟疑:“那陶侍郎您……”
陶嵩摆摆手:“不必管我,我自有法子脱身。”
元莫离得远,看不清方才在城墙上交谈的是何人,又叫嚷了几句,见其中一人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另一人也转身离开,还以为他们如此识相,当真给自己开城门去了。
可左等右等仍不见门开,守在高塔和城门上的“将士们”兀自稳稳的站在原地,不见一丝动静。
元莫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呀?
管他的!即便有诈,没了顾利苍和曹千里的大军,他们剩下的人马不过数千人,不足为惧!再者说了,若是他在此耗费太久,等顾利苍发觉不对率军折返,可就麻烦了。
元莫当机立断,派出撞城车队攻破城门。众人齐声呐喊,抬着柱子猛地一撞——只听砰的一声,厚重的城门缓缓展开。
魏兵一愣:怎撞一下就开了?
元莫也觉得古怪,随手指了一队人马:“你们先进去探探,小心些,别中了计。”
那队兵马小心入内,没多久就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回禀将军,城里没人。”
“没人?”元莫皱眉:“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城墙上站着的不都是人?”
魏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答道:“将军,这城墙上的,都是假人……”
假什么假!
元莫根本不信,他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方才那还有人影会动呢……不对,会动的只有两道人影,先后都走了!
元莫带着人马,一路直奔城墙之上。只见那瞭望高台上,城门看守中,哪里能找见半个人影?全都是用稻草捆成了人样,再在外头套上军甲,以假乱真!
格老子的!耍人玩呢!元莫气愤不已,又不信邪的带着人在城里头转了一圈又一圈,不仅一个人都没有,连城里的东西都被扫荡而空!粮食、军械、物材什么都没有!连只鸡都见不着!
这哪里是空城,分明是一座死城!
这与元莫预想的情况大相径庭,可到底是座大梁城池,不占白不占,遂命人撤下梁国旗帜,挂上魏国的,总算气顺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元莫带着亲兵寻了处县衙官府住了进去,其余将士们则分成几队,在附近民宅酒楼驻扎,安顿休整。因城里空无一物,并无任何吃食,魏兵只好拿出自己的随军粮草,生火做饭。
这战事,还尚未结束呢。
夜里。
元莫在房里寻摸半天没寻见一只油灯,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要啥啥没有!骂完了,只好将自己随身的火折子燃了,又拿出纸笔,凑近了火光奋笔疾书。
三下五除二的写完了纸条,元莫又召来传信鹰隼,将信纸绑在鹰腿上,喂了几把干肉,轻轻拍了拍它:“去,给那人送去。”
鹰隼得令,翱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