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令带着兰笙姑娘去了右侧柜台,这里原本放着的都是些金玉等贵重首饰,和一些梳篦和妆匣等物。这个月却是做了一些调整,单独开辟了一列层架,上头整齐放着铺子里的全部玉簪,在最下方的一格中,还摆着许多像银指环似的东西。
兰笙眼光略略扫了一圈,没发觉有什么新奇的东西,玉簪不过二十支,都是些藕节竹节圆头的简单样式,玉质也是常见的黄玉东陵玉。
“姑娘请看。”钱不令等她看完了,才拿起最下方格子里的一枚银指环,递给她道:“这些银环是可以搭扣在玉簪之上的。”
钱不令说着,又随手取下一支竹节玉簪,轻巧地将那枚银指环固定在了簪身上。
诶?
兰笙来了兴趣,接过来仔细端详。
竹节玉簪用的是东陵玉,深绿色的质地,虽水头一般,但簪体笔直圆润,簪头处雕刻着三个节间,玉竹内部的矿点就好似竹节上的斑纹。在首段竹节之上,点缀着一支银丝竹叶制成的银环。
每片银叶以银丝勾勒外廓,再在内里都填入银丝卷,银叶之间首位相连焊成环片,刚好能够包裹住玉簪簪首,底部则加厚做了开口,可随意调节大小。
方才钱不令就是先将开口微微撑大后之后再套在玉簪上,最后轻轻夹紧,这枚银丝竹叶指环就牢牢地附着在玉簪之上了。若是取下来,还能当做小指的指环来用。
这倒是有趣的紧。
兰笙俯身,逐一看过格子里的其他银指环。
指环数量不多,似是为了配给玉簪而专门制作的,二十支玉簪就有二十枚指环,皆是用银花丝掐制而成,除了方才的银丝竹叶环,还有莲花环扣和梅花环扣,分别对应藕节玉簪和圆头玉簪。
兰笙左看右看,银环扣想一样入手一份,又对这玉簪不太感兴趣,遂问道:“店家,这银指环可能单买?”
“可以的,若是单买,银指环是二两一枚。”钱不令见她有些意动,替她出了出主意:“可若是姑娘买下一支玉簪,则能挑选一枚银环作配,小店的玉簪五十两一支,再加上赠送的银环,也还划算。”
五十两一支的玉簪倒还是个公允价。兰笙的恩客中就有做玉饰生意的,她也还算懂些门道,这逸羽楼的玉簪虽然并不出彩,但价格还是公道的。
罢了。不过是五十两银子,就算她照顾他们生意了,也回报他们那日花枝的心意。
兰笙随手选了一支藕节样式的黄玉簪,再将三种银指环一样各拿了一枚,爽快地结了账,还留了话:“若是今后有新的银环款式,劳店家都送一份去绮香院,只说是兰笙要的,自有人结账。”
钱不令这才知道,面前的女子就是绮香院的花魁娘子。虽她不是名门望族,也有些女子不愿与她戴上同款的花样,但若论起影响力来,这位兰笙姑娘可是无人能出其右,得了她青眼的东西,很快便能在城里口口相传。
今日她一来,又亲自亮明了身份,这可是好大的一块活招牌呀。钱不令笑容愈发真切了些,连道几声谢,好声好气地送她离开店铺。
有了兰笙姑娘起头,许多姑娘家也都有些心动,可五十两银子到底不是一笔小数目,家底殷实些的也有学有样选了一支玉簪带走几枚银丝指环,手中余钱不多的就舍了玉簪,只买了几枚银丝扣。
放了大半年都无人问津的玉簪,终于开始能卖得动了!
这区区二十支玉簪,当初逸羽楼还是花了大价钱制成的,钱不令原还以为这些玉簪将成为半永久的摆设装饰,说不心疼那绝对的是假的,可无奈他能力着实有限,除了最开始用低价优势卖出几支,剩余的那些即便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也没能卖出一支,直到最后,连低价都无法吸引到人了。
钱不令对江姑娘的敬服油然而生:能让难卖的货品出售,才是真本事!
江琉还不知自己在钱掌柜心中的形象日益高大,她眼下刚和袁木设计好二月的簪样——也是最后的一批银饰木簪。
三月就是行头比选了,这才是要紧正事。
当天夜里,江琉和钱不令、钱拾光一起复盘这几月的情况,每月的入账银已是稳定可观,城里如今除了南珍阁和吴胜的观月楼,其他首饰铺子的收银应都次于逸羽楼。
据南元翎透漏的消息,除了年底年节时小赚了一笔,南珍阁其他各个月份的进项均不如逸羽楼,更重要的是,南元翎已经打听到,高家当年留下的优质银料已经所剩无几,最多再支撑两月。南家暂时没将这个消息外传,也是想等熬过了三月的比选。
青石县城里的其他十三家首饰铺子,南珍阁除开,于远的宝和楼已走向衰败不足为惧,张贵的行云楼和之前来逸羽楼寄售六家铺子已和钱掌柜签好了下一次合作的契书,日子就定在三月十六。
剩下的“领头羊”,就是吴胜的观月楼了。
“吴胜此人是个精怪的,我也有些看不透他。”钱不令眯着眼道:“他惯会来事,又善读人心,说的话真里掺着假,假中混着真,让人心里头听着熨帖,回转想来又觉得哪里不对,要等事到临头才知好歹。”
钱不令说的,就是那日于远被拱火的事儿。那日虽是于远凑的局,可于远开始其实没想跳出来自己做那恶人,若没吴胜在一旁瞅准时机拱火,于远也许不会接下这桩事。
可吴胜的观月楼专做玉饰,与那银饰木簪本就不在一条道上,两家也无竞争关系,即便银饰木簪被于远逼得就此销声匿迹,也对吴胜没有好处。那吴胜又为何要敲响边鼓,特意站出来把于远给推出去?
若不是为了银饰木簪……难不成,他是冲着于远去的?
……
绮香院,玉兰小楼。
屋里红帐翻飞,绣着并蒂双莲的锦被如阵阵浪起,两道人影如胶似漆,不断传来女子的低声娇喘和男人的粗沉呼吸,听得候在门外的婢子们面红耳赤。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响动逐渐轻了下去,直到没了动静。
“来人,送水。”
里头传来女子柔媚的嗓音,语调拖得长长的,似是累得倦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