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着昨日的不愉快,容祈年没有用早膳,一大清早,就陪着景雁白离开了容府。
这可让本想借着早膳的机会,好好调侃他一番的容陆离惋惜不已。
只不过她总不能为了自已那点私心,追着两人不罢休,到时候只怕会在容祈年那里拉来仇恨。
而此时,景府的琼华堂内
景老夫人已经快要昏厥过去,没办法,底下众位景家叔伯长辈的叫嚷声快将她整个人都逼疯了。
原本前几日得知西域商人突然那反悔的消息,她还抱有一丝可以降价商谈的希望。
眼瞅着大量的布匹积压在库房,那么多的原材料投出去,她就算是咬着牙亏本也得卖出去。
不然等待景家布庄的只有无路可逃,可是就在今天早上,她派出去的人刚刚传回来消息。
那位西域商人已经找不见踪影了,现在景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这次景家是被人给设计了。
但是还没等她想好对策,不知是谁就走漏了风声,将这个消息散布到了景家其他叔伯长辈的耳中。
因此才有了琼华堂如今的这一幕,要知道这群景家旁支可堪称血蛭。
当年上任景家家主殒命时,就是这帮亲戚想要迫不及待的吞吃景家的财富。
最终还是依赖于景老夫人的手段过于狠辣,再加之当时许诺了这帮人一堆好处。
这景家大大小小的生意才没有落于旁人之手,但只要是个人就能瞧出来,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狼子野心不减反增。
景老夫人抬高声音呵斥一声:“够了,你们这样吵吵嚷嚷的,是能够解决问题,还是想达到其他目的?”
见到老夫人真的动怒,堂中众人这才总算心不甘情不愿的安静些许。
半晌后,众人相互推搡着,不敢再主动开口,最终还是一位的德高望重的景家长辈,咳嗽几声道。
“老夫人,今日我就倚老卖老,说句实话。
这些年景家生意交到你手里,不说是节节败落,也能称得上不断亏损了吧?”
虽然老夫人觉得颜面上挂不住,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景家在她手上这些年是呈现逐渐没落趋势。
半晌后,她面沉如水的颔首,但嘴上依旧不肯服输道。
“若是这几任景家家主能有个得力的,也不至于让我一把年纪了还在这个位置上劳心竭力。如今倒是连个苦劳都没有了。”
见她如此说,顿时就有人不乐意了,要知道这景家生意可是她自已抢过去的。
她要是不想做,他们可都等着接手呢,景家就算真的到了如今的地步。
毕竟还有数百年的基业在这撑着呢,就说这个云州首富的名号足够多少百姓艳羡的。
只是还不等上前,就被那位白发苍苍的长辈抬手拦住了,他没有丝毫恼怒的说道。
“我这么说,不是否定老夫人你功劳的意思。我们当然知道这些年你对景家作出的贡献。
只是如今这副局面,你总得想出解决办法吧?”
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强撑着用略显温和的声音道。
“我这不是正在想对策嘛,正巧,你们今日来了,想必也是打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时就有人再也克制不住了,尖酸刻薄的话语在众人当中响起。
“生意上的事,我们可能不是很懂,但是我们至少知晓一点,你这布匹积压的时间越长,景家的亏损越大。如今你捅出来的篓子,是想让我们兜底嘛?”
景家众人的面色皆是一变,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看好戏的,她这番言论,可是彻底将老夫人的颜面踩在地上了。
果然,老夫人神情中含着不可抑制的怒容,若是仔细观察,眼眸中甚至带上了狠毒的杀意。
她定睛一看,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景老太爷还在世时,到处跟她作对的罗姨娘。
这些年始终觉得是自已害了她的儿子,只是为了自保,忍气吞声了许多年。
她当时忙于处理景家的生意,不知不觉就将对方抛诸于脑后了,没成想,现在还敢蹦跶到自已的面前。
思及此,老夫人淬了毒眼神漫不经意的暼了她一眼,在罗姨娘的心里可是荡起了巨大的波澜。
她心道:“她都有胆子谋害景家子嗣了,自已这下得罪她,不会下场更惨吧?”
但是老夫人直接无视了她的话,只是望着景家的那位长辈道。
“六伯,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嘛?”
六伯面上更是不动声色,像是压根就没有听到刚刚的话语,微微扬起笑意道。
“老夫人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的胡言乱语。
只是布匹确实不能积压太久,实在不行的话,就将布庄出手吧。”
老夫人不是没想过这种办法,可是她前不久才将茶庄生意盘出去,现在再失了布庄生意。
要不是还有座矿山撑着,只怕景家就彻底没落了。
于是犹豫半晌后,她终于是长叹了口气,妥协道。
“好吧,就依六伯所言。”
待堂中只剩景老夫人自已的时候,她直接一拂衣袖,将茶杯扫落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碎。
她身旁的嬷嬷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个激灵,要知道自从景家家主走后,老夫人再没这般动过怒。
原以为是因为她上了年纪,性子越发沉稳所致,如今看来倒是这么多年没有人再敢忤逆她的缘故。
下一秒,她阴冷至极的话语响彻堂中。
“没了气候的贱人,还敢到我面前,我还真是仁慈,竟让她在这世间苟延残喘了如此之久。”
午夜时分,景家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而白日里还嚣张不已的罗姨娘,已经迎来了自已的噩梦。
她满头细汗,身体不断的扭曲着,双手紧攥棉被,嘴里还大喊着。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然后她就猛地自噩梦中惊醒,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息着。
半晌她才定下心来,惊觉只是一场噩梦,安抚性地拍了拍自已的胸,不经意的朝旁边一瞥。
她整个人霎时间就僵住了,眼神悄悄的朝那个方向看去。
就发现桌子的阴影处赫然坐着个人,看样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床榻。
她抖动着嗓音出声道:“是谁?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你···”
到了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不成语调了,但还在恍惚的询问着。
桌前的身影忽然就动了,片刻后,烛火就被点亮了。
她下意识用手去遮挡,似乎这样就可以确认,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
半晌,房间内都没有动静,她这才壮着胆子,朝烛火亮起的地方望过去。
只是一眼,她的眼眸就被恐惧完全占据,她想张口大喊,可是嗓子像是不受她控制一般。
她尝试了很多次,都再也发不出丁点儿声音,竟是直接被吓的失声了。
陡然间,一声嗤笑在昏黄的房间内回荡,像极了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就这么点胆量,不好好做个蝼蚁,还妄想着到我眼前作妖。”
出口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积攒了满腔怨气的景老夫人。
她盯着罗姨娘惊恐的双眼,不知为何,瞬间就觉得自已心中怨气散了些许。
随即罗姨娘就听她阴鸷的声音似乎在耳畔响起:“你不是觉得你儿子是我害死的嘛?”
紧接着,她就一步一顿地走到了床榻前,罗姨娘甚至觉得她的每一步都像极了夺命的钟声。
然后就看到她俯下身,眼眸微眯,唇角却是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幽灵般的声音传来:“其实只需在聿风的糖人上洒下少量的毒粉,你那蛮横无理的庶子就一定会来抢,不是嘛?”
罗姨娘眼中的恐惧更甚,但是提到儿子,眸间也多了一丝愤怒,终于强撑着发出了吼叫。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这个毒妇。你也真下得去手,就不怕最后害了自已的儿子嘛?”
老夫人笑容越发大了,悠悠的声音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那正好,整个景府都给他陪葬好了。其实你应该庆幸最后是你的儿子,不然哪里还有你我现在对峙的场面。”
罗姨娘浑身已经抖如筛糠了,老夫人似乎觉得无趣,朝一旁的嬷嬷示意。
嬷嬷立刻到了罗姨娘近前,不等她反应,就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灌到了她的嘴里。
罗姨娘不断的挣扎,可是她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很快,嬷嬷就退到了老夫人身侧,低着头,不再作声。
这时老夫人才再度开口:“现在你应该感到开心了,很快你就能跟你的儿子团聚了。”
看着罗姨娘拼命抠着嗓子的模样,老夫人心里溢满了畅快的心情,随即就听她含着深意的话语响起。
只不过贴近了罗姨娘的耳边,地狱阎罗般的语气低声道。
“看你如此努力的挣扎,我不妨再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景修辞也是送命于我的手。”
罗姨娘的眸子在顷刻间就睁大了,她想再说出些什么,可是一张口就是一大股黑血涌出。
然后朝着老夫人的指尖垂落,最后一刻还能听见她含糊的声音。
“你···你···不···”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最终她只能双目圆睁的盯着床幔,好像有着千言万语未尽。
老夫人却是连最后的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她,只是朝嬷嬷扫了一眼,径直就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