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烬野回到家的时候，青霞女士已经斜靠靠在沙发软枕上安静的睡着了。
盒子是开着的状态，一本相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谢烬野匆匆瞟了一眼，下一秒犹如雷击。
他拿起相册快速的翻看一遍，果然不出所料，全部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其中身穿公主裙的相片占据一大半。
从小就是酷酷不爱笑的一张脸，被青霞女士涂上粉嫩的腮红，赫然像一个高贵难以靠近的冷傲公主。
谢烬野弯腰横抱起瘦弱的母亲，小心翼翼的放到里屋卧室的床上，把空调调到暖风睡眠模式，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客厅。
遗嘱按年来算，现在十二点已过，他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小野？”那边是一个很温柔的男声。
谢烬野倚在门框上，“临川哥，我爷爷的遗嘱原件给谢瀚了。”
傅临川有些意外，抬手看了眼时间，“比我意想的要快很多，文件他给宋阳看了？”
谢烬野：“嗯，宋阳哥下个月飞瑞士，算是临走前帮我最后一个忙。”
宋阳，临市金牌律师所一把手，当初代理谢氏子公司一场商业诉讼，孤身一人独战群雄而一举成名，后来被谢宗城高价挖到谢氏，从此以后谢氏没有打过一场失败的官司，被业内调侃为临市必胜客。
想到谢瀚那个老东西忙活半天，最后拿到了一份假文件，傅临川愉快的扬起唇角，薄唇上的伤口被牵扯，痛的他直呼冷气。
“临川哥？还好吗？”
傅临川咬牙切齿，小小的生了个窝囊气，掩饰道：“害，被狗啃了。还没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呢。对了对了，宋阳怎么突然想去瑞士了？怕谢瀚知道真相后找他麻烦？”
他想了想，推翻了这个可能性，“不应该啊，谁敢动他，他爹还没退休呢。”
答案在唇边翻滚，谢烬野简单总结：“他女朋友上个月跟他分手后，申请了瑞士永久签证。”
瑞士好啊，离这十万八千里的，随便找个小镇隐姓埋名，警犬也嗅不到踪迹。
Dupont开合，发出清脆的声音，谢烬野点燃轻咬在唇角的烟，声音模糊在呼出的白色烟雾里，
“临川哥，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像陈褚他们一样，会不会就会拥有另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
傅临川收起脸上懒散的神情，沉默道：“是不是青姨这段时间情况不太好？”
明明是新的一年，谢烬野迷茫的看向一片黑暗中的小巷，身影与夜色融合，静默如同孤木羡林。
“我已经申请了国外史密斯教授的手术预约，下半年我带她去波士顿。”
傅临川把教授的名字发给微信置顶的那位，那边很快发来一份网络查询不到的详细资料，外加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傅临川仔细看完资料，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安慰道：“小野，有什么要帮忙的直接和哥哥说，你安心读书，下半年我来安排，你放心，阿姨这都是小问题。”
屋内亮起灯光，谢烬野捻灭烟柄，快步奔去。
青霞坐在沙发上，静静地临摹着相册里的男孩模样，一边画一边重复，这是我儿子，阿野。
傅临川站在宽阔的阳台上，安静的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压抑在喉头的微弱呜咽声，他垂眸沉思，随后挂断了电话。
空气里充斥着烟花爆竹燃烧过的浓烈硝烟气味，熏得少年红透了眼眶。
“我回来了，妈。”
青霞慢慢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肥大羽绒服的男孩站在门口，她扬起笑容，眼角泛起的皱纹好似被倒流的时间磨平，“阿野，那么晚回来，是不是又去公园偷偷看人家放烟花啦。”
谢烬野屈膝蹲下，低头枕在她腿上，没有回答。
青霞当他害羞，伸手轻抚着男孩的头发，温馨的画面上映着，可是她却莫名泪流满面，感觉脑海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套上枷锁，关进那无尽的黑暗中。
——
谢烬野做了一个梦。
他看到梦里有个模糊不清的少女身影，边跑边朝他大声的喊着，
“谢烬野，我....”
声音重复循环，可是最后几个字好似被人刻意抹去，粉碎在梦境里消失不见。
“叮铃铃——”
床边急促的铃声响起，谢烬野猛然惊醒，蒸腾的汗珠顺着额角向下滑落。
窗外冷空气凝结，在玻璃上留下一层白茫茫的痕迹，谢烬野感到一阵干渴，身体某处异样湿腻的感觉让他动作一滞。
生理课学到的知识此刻让他亲身体验着。
谢烬野面无表情迅速清理，浴室放好的花洒喷洒着热气，他沉默的站在急促的水流下面，感受着大脑即将缺氧的快感。
收拾好一切，推开门青霞女士已经煮好了水饺，电视里播放着春晚的回放。
“阿野，正要喊你呢，刚盛好的饺子，你老妈的拿手绝活，馅料绝对是一顶一的好吃!”
谢烬野看着眼前人神采飞扬的表情，突兀的问道：“现在是几几年啊？”
青霞伸手就是一个脑瓜崩：“17年啊，臭小子，妈妈又老一岁咯。”
手背紧绷的青筋脉络倏地舒展，谢烬野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坐在四方木桌旁，咬下今年第一口芥菜鸡蛋馅的水饺。
早上宋阳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响了几秒后挂断，只留下了一条短信。
宋阳：瞒不了多久的，阿野，你要尽快做准备了。
谢烬野盯着一旁认真看春晚的青霞女士，试探问道：“妈，你还没去过国外旅游吧，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玩玩，正好临川哥要去那边出差。”
青霞头也没回，直接拒绝道：“不去，哪儿也没有这小院我住着舒服。”
谢烬野喝完最后一口饺子汤，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起身利落的刷干净锅碗，从里屋拿出一袋宠物零食还有芒果最喜欢的玩具球。
“妈，我出去溜溜芒果。”
院里芒果的小窝外面也贴上了一副迷你版的春联，见到谢烬野给它解开绳索，雪白的尾巴欢快的摆动着。
“走。”
不等谢烬野开口，芒果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向了门外。
芒果：自由啊！本大爷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