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公交车准时到达，司机师傅一脚油门带着一路尘土飞扬潇洒离去。
黎鹿他们跟着兴奋不已的阿瓜进了村。
村里还是土路，下雨天车轮行驶过的痕迹被刻印在土地上，一条条长长的坑洼歪歪扭扭的爬满整条道路，稍微不注意便有可能崴伤脚踝。
阿瓜拉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这条路两人互相携手走了无数遍。
穿过一条小道，阿瓜家在一条干涸的小溪前面。
门口搭着一个简易的草棚子，一头黄牛拴在里面正在喂着两只小牛犊。
“这个是阿花吗？”
黎鹿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说到的那只名叫阿花的母牛，她好奇的问道。
黄秀莲笑着接过话，“是啊，一头黄牛，被我女儿起了个阿花的名字。”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奇奇怪怪的，他们不懂大人的世界为什么那么复杂，总是以最善良的角度去看待任何事情。
当然，除了一些天性就坏的孩子。
“臭笨瓜，哭呱呱，没有姐姐没有爸，只剩一个丑妈妈。”
幼稚的声音发出让人愤怒无比的声调，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笑嘻嘻的小孩，为首的是一个身高比同龄人高出不少的胖男孩。
他站在小溪对面，趾高气昂的冲着阿瓜唱着，身后站着的小孩跟着他大声附和着，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黄秀莲做出驱赶的手势，大声呵斥着，“你们滚远点，离我家阿瓜远点！”
谢烬野弯腰捂住阿瓜的耳朵，一直沉默不语的阿瓜突然抬头看向对面的几人，大声反驳道：“我有姐姐，我不是坏小孩，你们才是!”
终究还是个孩子，阿瓜眼泪直直滚落，带着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勇气，拉着妈妈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的妈妈，是最美丽的妈妈。比任何人的妈妈都美！”
黎鹿替他拭去眼泪，蹲下温柔的看着他，“阿瓜，先跟着妈妈回家，姐姐给你报仇。不让任何人可以欺负阿瓜，好吗？”
黄秀莲一脸担忧，“闺女，咱们一起进屋吧，我们不打紧的。”
黎鹿勾唇笑了笑，语气森然，“小孩子不好好教育才是对这个社会不负责。”
“他家长不管的，我来管。”
阿瓜随妈妈进了屋。
小溪对面的一群小孩嘲笑着，面对比他们大很多的黎鹿和谢烬野也丝毫不怕。
草棚里的阿花发出哞眸的声响，谢烬野挑眉朝着黎鹿说了一句。
小溪不宽，谢烬野毫无预兆的突然加速向前，长腿直接跨过沟渠，在一群小毛孩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抓住了为首的小胖子。
擒贼先擒王，用在哪里都好使。
黎鹿打开草棚的木门，把张牙舞爪的王虎丢了进去。
草棚虽然不高，但困住这群恶童绰绰有余。
他们怎么可能比得上一个青年人的奔跑速度，谢烬野跟抓小鸡一样，一手一个，全部被黎鹿关进了草棚里面。
“我爹是村长！你小心我爹找人揍你！还不快把我们放了！”
黎鹿不耐的掏了掏耳朵，这几人里面就数这小胖子叫的最大声。
你爹是村长咋了？
我妈还是伟大的祖国母亲呢！
我骄傲了吗？我自豪了吗？
里面窝着休息的阿花站起身来，蹄子朝后猛地踢了踢，一脚新鲜牛粪不偏不倚全撒在了几个嗷嗷大骂的小孩脸上。
阿花：你啰嗦了。
阿花：食屎吧你。
终究还是孩子（恶意版），王虎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当即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黎鹿乐的进屋去喊阿瓜，门口留下谢烬野看着这群小败类。
王虎被臭的龇牙咧嘴，屎到临头还是不知悔改，对着离开的黎鹿口吐污言秽语，“长那么漂亮还不是被男人睡的，我爹说了，女人就是给我们玩的。老子相中她了，我要和我爹说给我关院子里边当媳妇！”
“啊——”
王虎头部被重重磕在草棚一侧的石墙上，顿时鲜血顺着脑门往下流淌。
“我错了——啊啊——”
谢烬野面无表情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王虎疼的想反击，被他狠厉的一脚踹翻在地，滑稽圆润的皮球肚从厚重的棉服里面弹出。
“想死，你还不够格。”
院里传来说话声，谢烬野站回了棚外，留着王虎一人在棚里哀嚎，其他几个小孩围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不敢出声。
黎鹿看清里面的情况，下意识朝谢烬野看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拉着阿瓜的手，走到棚前，指着里面几人说道：“阿瓜，他们知道错了，要和你道歉。”
阿瓜看见满脸是血的王虎，被吓的后退了一步，王虎被养的膘肥体壮，与阿瓜同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体格却大了阿瓜整整一圈。
“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躲在后面当鹌鹑的几个毛孩哆哆嗦嗦的跟着王虎念着。
王虎捂着脑袋，他低着头，眼神飘忽着，他害怕了。
他爹是村长他也害怕，加绒的棉裤传来湿意，黄色的液体顺着双腿往下淌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虎，在他最看不起的阿瓜面前，吓尿了。
*
到县里的最后一路公交还有十几分钟到站。
赶走王虎他们后，黎鹿再不舍也要离开了。
阿瓜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阿瓜。
黎鹿摸着他比第一次见面时柔顺干净的头发，她不忍心戳破这个谎言，只能小心翼翼的安慰他，“阿瓜好好听话，姐姐在外面和哥哥一起等你，等阿瓜有能力了，变成有责任有担当的小大人了，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阿瓜伸出小拇指，语气闷闷的说：“姐姐和我拉钩。”
黎鹿伸出手指，梨涡深陷，“好！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阿瓜转过身来，对着谢烬野，手指直直的伸着，“哥哥也要。”
谢烬野伸手，一大一小勾在一起，郑重地印下了誓言。
回到来时的车站，远处奔腾而来的公交依旧是携带着尘土飞扬。
谢烬野在临上车前，被阿瓜拉住了衣角。
阿瓜抬头眼神清澈的看着他。
谢烬野意会，弯腰靠近，听到男孩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哥哥，我看到你揍王虎了。”
语气刚落，谢烬野挑眉看着他，眼里的野性闪烁。
“所以，哥哥会保护好姐姐的，对吗？”阿瓜问道。
谢烬野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认真且郑重的对他说道：“会，我会保护她一辈子。”
司机催促着赶紧上车，黎鹿坐在窗前朝阿瓜挥着手，满是不舍。
黄秀莲嘱咐他们路上注意安全，母子俩站在原地，看着公交车逐渐远去。
“妈妈。”
“怎么阿瓜？”
阿瓜背对着她早已泪流满面，他说，
“我一开始就知道那不是姐姐。”
黄秀莲愣住了，她听见阿瓜带着哭声继续说道：“我就是...我就是太想姐姐了。”
梦该醒了。
他拉起黄秀莲的手，像个大人一般，牵着早已满头白发的母亲走过满是疮痍的路。
“我们回家了，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