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虺龙鳞,三平连夜返回成都。
蜀主孟昶兴致很高,一连数日宴请不断。一派歌舞升平气象。
这一日三平刚刚从皇宫宴会返回,醉意朦胧脱衣,倒头便睡,馆驿丞进来禀报,韩保正韩大人来访。三平以为又是宴请,顿时感觉头大,吩咐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请韩大人见谅,改日到府上登门谢罪!”
馆驿丞刚出去,韩保正径直闯了进来,笑着说道:“别人不知大人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区区歌舞酒宴怎么可能放倒大人呢。大人请放心,下官绝不是来请大人赴宴的。”
三平苦笑摇头:“哎呀韩大人啊,蜀国的米酒比我唐国不知厉害多少,实实的撑不住,见笑见笑。”
韩保正哈哈大笑:“贵国的美酒也是不遑多让,我上次也是领教过了。”
分宾主落座,三平看了看韩保正:“韩大人有事直说,虽然在蜀国我是客,你是主。但这一路上我对韩大人可是另眼相看,大人的风骨操守,下官佩服的紧!”
韩保正点点头:“实不相瞒,本来我对大人也怀轻视之心,以为大人是那种阿谀奉承,邀宠升迁的佞臣,可一路上走来,亲眼所见大人的本事,绝对是国之栋梁。以大人在贵国主面前的宠信,咱们两国今后可以一直以盟国联系。对抗暴宋!”
三平连连点头同意:“那是自然,大人放心,我回国后一定极力促成此事,绝不负大人所托。”
韩保正说到这叹了一口气,眼神透出一丝悲伤,缓缓说道:“你我两国国君都不是胸怀大志的雄主,整日沉迷酒色歌舞,长此以往,终将。。。唉!我等身为人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三平听完也沉默不语,谁说不是呢,自已以为李煜已经算是个玩主,现在看来说早了,孟昶比起李煜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一路货色。自已虽然没有见过宋国国主赵匡胤,但也是听说过他的大名,雄才伟略,英明神武。可称一代枭雄。比之孟昶和李煜强上百倍。如果没有改变,照这样下去。。。
三平不敢再往下想,叹息摇头。两个人相对无言,都默默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韩保正笑着说道:“看看我,净说些丧气话,倒把正事耽搁了。我来找赵大人除了诉说衷肠,主要还是替人传话,有人想要见一见赵大人。不过她不方便来,请我代为传达。”
三平一愣道:“不知是哪位大人?”
韩保正笑了笑:“大人一见便知,今夜子时,在先主庙内,千万别忘了。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三平在后面嘴巴张了张没喊出来。谁啊?神神秘秘的。我在成都也有熟人吗?问花灵,花灵沉默不语。
转眼月上中天,三平收拾收拾,准时前往先主庙赴约。被韩保正搞得神经兮兮,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会是坏人,韩保正这人无论在蜀国还是唐国,都是个名人。忠正刚直,清廉自守,在这样君主领导下还能做到这一点,殊为不易。他是不会害自已,所以根本无需害怕,就是有点小忐忑。
进了先主庙,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漫步走到先主神像前,看着昭烈帝雄壮伟岸的样子,不由得腿一软,跪了下来。其德昭昭,其志烈烈,以贫贱之家,起三国霸业。纵横天下,这样的人物,怎么能不让人心向往之,三平虽然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刘关张的故事还是知道一些的。经过历朝历代的演义传说,三国人物,尤其是蜀国君臣都已成为神话。在民间成为信仰。尤其是关羽,更是被封为关圣帝君。成为义的化身。不过三平自已倒有自已的想法,他最喜欢的是刘备,觉得刘备才是真正的英雄。织席贩履之辈,历经坎坷,最终成为一代帝王。这种经历实在太励志了。
正在神思恍惚的时候,一阵香气幽幽传来,耳边响起仙乐一样的声音:“大人也喜欢先主吗?”
三平吓了一跳,忙转身,见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身穿锦缎宫装,头戴白纱斗笠的女子。隔着面纱也在看着先主神像。
三平不知道是谁,只是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喃喃道:“哦,从小就喜欢,他们三兄弟的故事耳朵里灌满了。”
女子噗呲一笑,白玉般洁白的手背轻轻挡住嘴唇,另一只手将斗笠慢慢摘下。露出美到极处的脸,一个眼神就足以颠倒众生,一个微笑就能让一个君主毁灭。
三平惊呆,有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夫。。。夫。。。夫人?”
女子正是花蕊夫人,见她轻轻一个稽手礼,笑容如百花齐放:“费无诗见过尊使大人。”
三平连连摆手:“不不不!夫人快快请起,下官哪里担当的起夫人的礼!折煞人也!”
花蕊夫人微微一笑:“当的起,大人远道而来,为两国盟好,妾身感激不尽,今日与大人相见,不是以慧妃的身份,只是以普通女子而已,请大人不必拘束。”
三平脸涨的通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蕊夫人突然来了一句:“你还是不肯见我吗?”
三平一愣,我?我这不是在这呢吗?左右环顾,只有他们两个。
花蕊夫人好像突然变得有些伤感,眼中隐隐泪光浮现,幽幽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其实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的乖乖呦,这女人不会是疯了吧,三平有些发慌。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花蕊夫人接着说道:“其实孟昶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曾经很上进,很努力,他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可后来就变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呜呜呜...”
三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她自顾自的说着。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回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头。可让我离开他,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呜呜呜呜!”
三平再也忍不住,咳了一声说道:“夫人!夫人请控制一下,您在说的什么?我听不太懂。”
花蕊夫人静静的看着三平,梨花带雨的样子差点让三平把持不住,樱口微张:“本来我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可没想到居然还有重逢的这一天,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有多开心。我以为。。。我以为是你想念我,才来看我的。”
三平彻底崩溃,自已与花蕊夫人从来没见过面,没想她居然对自已一见钟情,用情至深,看来自已真的是天命之子,天选之人。脑袋里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最终还是被现实打败。对不起了兰妹!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了。我现在终于找到了一生所爱,可惜不是你,你再找个好人嫁了吧,别再等我了。
想到这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一把将花蕊夫人揽在怀里,低下头,贪婪吮吸着她的发香,温柔说道:“原来你和我想的一样,其实我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绝美的姿容就已经深深把我征服。让我魂牵梦绕,夜不能寐。可我不敢对你表白,因为你是那样的高贵,是天上的仙子。而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才华的平庸之辈,身份悬殊让我只能默默将你记在心里。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心里早就有了我。”
“大人!大人快放手!你干什么呀!快点放手!”
三平被她的挣扎吓懵了,忙放开紧抱着的双手,呆呆的看着眼前愠怒不已的花蕊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花灵早已笑翻,现出真身本相,弯腰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三平:“你。。。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有你的!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三个人,一个笑翻在地上打滚,一个满脸怒色,一个一脸无辜。场面实在有趣。
过了好一会儿三平才反应过来。指着趴在地上的花灵对花蕊夫人问道:“你在和她说话?”
花蕊夫人一语不发,仍旧是满面愠色,但态度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不知者不怪罪,她也知道三平是回错了意,没有唐突之心。
花灵笑够了坐在地上,脸扭到另一边,不看他们,气氛一下子又降到冰点。
三平猛拍自已的脑袋:“喂喂喂!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呦,我的头都快炸了,谁快点告诉我怎么回事啊!”
最后还是花蕊夫人打破僵局,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拉住花灵,花灵身子一扭躲开,仍然是背对着她。
三平看出两个人应该是关系匪浅,马上恢复从前模样,用手捅了捅花灵对着花蕊夫人笑道:“闹脾气呢,闹脾气呢!不要紧的,很快就会好了。”忙又对着花灵低声说道:“人家跟你赔不是呢,怎么这么没礼貌,快点快点,转过来。”
花灵站起身瞪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去,一言不发。
三平满面陪笑:“真是没规矩啊,呵呵呵,回去好好教育教育,那个,您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替她答应下来。”
花灵怒道:“你懂什么?!别跟着添乱!一边去!”
三平也急了:“我是不懂!谁也不说话,我能懂就有鬼了!大半夜的,咱们三个在这过家家呢?有事就说啊!解决啊!这样算什么!?”
花蕊夫人看着花灵的背影,不知怎么又眼眶含泪,樱唇颤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由打袖子里拿出一个闪闪发光的珠子,珠子里波光粼粼,好像有水纹掠过,十分新奇。颤抖着将珠子递过去。
花灵瞥了一眼那珠子,眼圈顿时红了,忙又把头转过去。身体微微颤抖。
三平一把将珠子拿过来放在怀里,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替她收下了。您放心,一切有我,我会劝劝她的,放心放心。”
花蕊夫人开始一愣,马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命数这东西万物不能强求,天命所归,夫复何言。求大人善待她,再没有别的不放心了。”
三平满口答应,一再强调花灵对自已的重要性。一顿天花乱坠,胡诌八咧。将花蕊夫人说的破涕为笑。再三嘱咐后转身离去。
三平和花灵回到馆驿,拿出那颗明珠,正要仔细观看。花灵现身一把将珠子抢过来。嗔怒道:“看什么看?又不是给你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给我的,好奇看看呗。”三平嬉皮笑脸道:“我居然不知道你和花蕊夫人还有关联,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花灵冷笑道:“真是奇怪,你是什么人?什么都要跟你说?”
三平知道她现在闹别扭,这时候对着干没什么好果子吃,只能嬉皮笑脸的耍贱卖萌:“你可别告诉她是你姐姐!哇!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可发达了!”
花灵嘟着嘴,一句话不说。
“难道是你妹妹?也有可能,毕竟你实际都几百岁了呢。”
“你不会告诉我她是你奶奶吧?!”
花灵气的转身,用雪白粉嫩的小拳头一顿乱捶。气鼓鼓道:“是我娘了!!”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安静。过了好一会儿,三平皱着眉头问道:“你娘??你还有娘?你不是天生地养的吗?这搞什么?”
花灵走到窗前,双眼含泪,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地方传过来:“我本来就是山间野花,没名没姓,自由自在,寒眠暑长,年复一年。我羡慕那些花草精灵,她们可以幻化人身,投身红尘,感受不一样的生活。可那都是一些奇花异草,得天地灵气,山川钟爱于一身。我只是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不知自已从哪里来,也不知归宿在何处。直到有一天,我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朵高贵的芙蓉,枝繁叶茂,华丽精美,傲视群芳。我看着她,不知心里有多羡慕,多么爱慕。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她冲破枷锁,开启灵智。化身人形。那优美高贵的身姿,纯洁无瑕的体态。我哭了,我的花朵上面结满我的泪水。她慢慢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我的花瓣,眼睛里充满了温暖,我感受到了她强大的灵力,那里面有慈祥,有爱惜。她轻轻的对我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也要加油,将来有一天也可以和我一样。好不好。”
花灵说到这已经是泪流满面,深吸一口气,哽咽着继续说道:“从那以后,她就下山去了,不久又回来,把人间的事情讲给我听,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难过的事。只要她回来我就很开心。每过百年,天上的绛珠仙子都会降下甘露,奖励那些最先领悟得道的花之精灵。她每次都不吃,拿来给我,浇灌在我的花瓣上。她总是笑着对我说,一定会陪着我,想看看我得成大道,幻化人形,然后和我一起下山,感受人间烟火。还说让我做她的女儿,她做我的娘亲。那一刻我好欢喜,我真的好欢喜,我无比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只要和她在一起,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心甘情愿。”
花灵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三平想过去安慰她,被她阻止,抽泣着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下山后再也没有回来,我等啊,盼啊,不管怎么等也没有等到她的身影。她出事了吗?不对,那棵象征着本体的芙蓉树还在,枝繁叶茂,摇曳多姿,证明她安然无恙。她不要我了吗?我难过极了。转眼几十年,那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是自已怎么熬过来的。直到有一天,我也得成大道,幻化人身,第一时间就去找她,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人没有找到,最后却落入你的嘴里!”
花灵说到这白了三平一眼,眼神中略有些嗔怪之意。三平刚要辩解,花灵抬手制止道:“也许是天意吧,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她,也没想到她摇身一变成了蜀王的妃子,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哪里还能记得我。”
说到这花灵眼中渐渐起了怒意,小手紧握成拳,重重砸下。
三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自从进宫后你变得沉默寡言,我还以为你水土不服生病了。”
花灵白了他一眼:“我是灵体,怎么可能生病,大笨蛋!”
三平笑着说道:“其实我看不是你说的那样,她心里还是有你的,要不然也不会深夜见我,内宫嫔妃私会外国使臣,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啊,也许她不辞而别,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呢。你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没准就能原谅她了呢。”
花灵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没有了刚才的激动,转过身子一言不发。
三平趁热打铁:“要不这样,改天找个机会再见个面,如果你们还想和好,就互相把心里话说说,解开心结。你觉得怎么样。”
花灵一动不动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一丝古怪,揶揄道:“不会是你想见她,用我当借口吧。”
三平脸一红:“我一片好心!当个和事佬而已,看你说的什么话。”
花灵小嘴儿一撇:“哎呦喂!刚才不知道是哪个多情种子,死死的搂着人家,要跟人家远走高飞呢,唉!可怜的兰妹妹啊,你的命和我一样苦,还没成亲呢,就让人家给甩了。”
三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像一张大红布,不住的咳嗽:“你这。。。你这。。。岂有此理!咳咳!岂有此理!误会!都是误会!我我我心里还是有兰妹妹的。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