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和清洛一看这情况,默契退下,四周伺候的下人也没了影儿,连池塘的鱼儿都潜入水底,静得让苏潋晴不能忽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到底十月了,吹过来的风直往骨头里窜,江晏舟把狐裘拢得更紧了,两人贴在一块儿,苏潋晴就连他的心跳都听见了。
好像···比她还跳得快。
她脑袋一片空白,说不出话。
江晏舟反而气定神闲,“现在打吗?没人看见,本官也恕你无罪。”
这是什么话!打两巴掌就能当没发生吗。
苏潋晴咬了咬唇,闪烁的眸光强行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当初说好只是逼得苏家走投无路,可常云川和这个没关系,大人为何要在他面前···”
她这两日一闭眼不是江晏舟落下来的吻,就是常云川眼巴巴那句“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你自由”。
这事不说清楚,她心里总悬着不舒服。
江晏舟明显不喜欢她提起常云川,不过眼里温柔和不满倒是一点不矛盾,冷道,“他觊觎你。”
苏潋晴哽了一下,“这和我们合作的目标没什么关系。”
江晏舟眼里的光暗了许多,她心里只有合作么?
因而口吻也沉了些,“本官这辈子头一次宠人,识相的都该离你远些。”
“整个京城,连陛下都知道你是本官的人,本官还没死呢,轮得到他常云川替你出头?”
“他挨打是活该。”
江晏舟真是对常云川没留一点儿情面,“干什么你给他敷面消肿?”
他一想这个就来气,自己上次装病拖延才能让她亲自上药喂饭,那小子凭什么!
苏潋晴解释,“他到底是因为我挨了一拳,我岂能看着他脸颊红肿置之不理。”
“铺子里有的是人。”江晏舟不满道,“你和他挨那么近。”
“你在人前都没和本官那样亲近过。”
苏潋晴心跳一顿,脑海有个声音不断影响着她的判断,会不会···其实大人也···
她不敢再想,低着头认输,“下次不会了。”
他挑眉,“还有下次?”
苏潋晴没说话。
江晏舟从宫里带了蜜桔,枝干和叶子还绿油油的,亲手剥了两个给她,“别避着本官了。”
“你不肯见本官,本官也没心情吃饭。”
“说不准又多了两根白发。”
在外头叱咤风云的堂堂首辅,这会儿巴巴拿着橘子哄她原谅,苏潋晴其实明白他为自己做的,远远不止是对外表现的那点宠溺。
她不止一次怀疑江大人是不是真的也有一点喜欢自己。
直到那日说书先生提到林儒,直到在迁安巷,他说买了那个宅子,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是因为想揪出苏瑞背后的人,才有了大婚那日她被送过来的事情。若是照拂故人遗孤,这八年也不会不闻不问。
她和江大人之间,隔了太多复杂的事。
见她接过蜜桔,江晏舟神色一动,听她道,“我没避着大人,就是有点累,想歇歇。”
江晏舟也不拆穿,就着她给的台阶赶紧下,“你的铺子都运转不错,掌柜也是从前跟着你母亲的旧人,交给他们完全放心。”
“这两日天冷了,不如本官带你去城外的庄子上泡泡温泉放松一下?”
这话若是被别人听见定然又要惊讶,江首辅从来和放松两个字没关系,居然主动提出泡温泉?
苏潋晴没心情,但又不想他失望,“能不能等公主的衣裳做好了,我心里这桩事也就了了。”
江晏舟眼里酝着笑,“好。本官也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
从苏宅出来,江晏舟没上轿子,选了一条安静小路慢悠悠往锦云巷走。
“长宁。”
“属下在。”长宁竖起耳朵等吩咐。
等了很久,江晏舟才问,“她愿意去别庄,是不是心里也对本官···”
他没说下去,但长宁明白。
从跟着江晏舟开始,无论身份如何更替,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对一件事这么没把握。
“自然是的。您那日都那什么了···苏小姐也只是避而不见,还没忘了每日让清洛给您送饭菜,若不是心里有您,又是什么!”
“可是···”江晏舟也说不上来,担心是雾里看花,“她今日同本官吃饭的时候不像从前那么松弛,反而拘束了。”
长宁却笑,“人家是姑娘,当然害羞。”
害羞?
“是吗?”
“您没让女子近过身,自然不了解。”长宁只是陈述事实,突然发现江晏舟的气息变冷了。
果然,下一秒,江晏舟顿步、回头,冷飕飕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没有,你又如何确定?”
长宁喉咙一堵,欲哭无泪。
江晏舟这个人从来不是听了别人意见就能相信的,所以顺路去了趟青楼,叫了十几个姑娘过来一个个给他展示害羞的样子。
从天黑看到天亮,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但他能确定,苏潋晴不仅仅是害羞。
不过好不容易才哄得她不避着自己,江晏舟也不敢再追着求证这个问题。
第二日,皇帝找他下棋,看他心不在焉,调侃道,“怎么,你的心尖儿喜欢上常侍读了?”
江晏舟棋子一掉,脸都黄了。
皇帝毫不客气大笑出声,“也难怪,人家比你年轻。”
“微臣看着很老吗?”
皇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都吃上补药了,你说呢。”
江晏舟彻底没心情下棋了,“微臣打一辈子光棍儿,陛下就那么高兴吗?”
皇帝摆手,“不是。朕只是很少看你吃瘪。”
江晏舟难得蔫儿,“臣还想请教陛下一事。”
“你问。”
“您是怎么哄后宫妃嫔的?”
此言一出,皇帝笑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