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晴放下手里所有事，赶着给江晏舟做出两套秋装。
一套藏蓝色描暗纹的长衫，做的是双层，既保暖又不显厚重，配一条金丝黄菊色的压襟，还缀了九个猫眼大小的暖玉平安扣，贵重且优雅。
另一套是暗红色宽氅，领口缝了一圈白绒绒的狐狸毛，摆尾绣清竹，压了色又在冬日里添了抹绿，明艳不失矜贵。
她是用了心的。
江晏舟眸光在压襟上停留片刻，“比常大人那个更复杂了些。”
苏潋晴笑道，“大人位高权重，压襟自也要独一无二。”
位高权重？
江晏舟嘴角似有似无的一点笑没勾起来，“这么说，常大人那压襟不是独特的？”
“自然不是。”苏潋晴见他虽没有表现的很满意，但依她的了解，这般温言细语就是满意了。
她自然也轻松，“铺子里只有那一种样式，只是颜色不同，看客人喜好与搭配习惯。”
江晏舟语调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散漫，“这样啊，难得常大人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苏潋晴不禁想，常云川到底是怎么炫耀了，居然让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三番四次吐槽？
她不止带了衣裳，还把玉石铺这月的账册和银票带了过来，本想让他过目，生意上的事马虎不得。
然而江晏舟轻轻推开，转身拿给她一个小碟子，都是剥好的瓜子仁。
“开开胃，今儿请了富春楼的厨子做蟹黄拌饭。”
苏潋晴心道，大人招待她的饭菜可比她那儿的好多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正好我娘那间酒铺子新酿了葡萄酒，虽和螃蟹不是很搭，斗胆请大人赐教。”她眉眼灵动，说起自己铺子里的东西来整个人都发光。
江晏舟也很意外，她这小小的身板究竟有多大的精力，七八间铺子一起抓，什么都没落下。
蟹黄拌饭香得很，苏潋晴吃了两大碗。
葡萄酒入口有些涩，江晏舟道，“燕云盛产葡萄，他们的国宴以白葡萄酒为尊，过两日本官让他们的使臣给你提提意见。”
苏潋晴喜出望外，忍不住感叹，“大人真是无所不能。”
江晏舟挑了挑眉，“自然不能让苏小姐白顶着权臣心尖的名头。”
“没有没有。”苏潋晴做生意上了头，一听赚钱的机会，恨不得一辈子顶着这头衔。
好在她没脑袋一热就胡言乱语，只道，“那我盼着大人岁岁平安，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江晏舟手指微蜷，喃喃重复了一遍。
“祝大人长长久久得蒙圣恩。”
是这个长久啊。
他无奈笑了笑，“借苏小姐吉言。”
用过饭，江晏舟有事出门，顺路送她回铺子。
“苏瑞和户部侍郎的来往愈发频繁，但常侍郎是个狐狸，一直未曾露面。眼下多半是被苏瑞逼得紧了，开始动用锦衣卫的关系捞人。”
“本官压得紧，他进展甚慢。”
“逼急了，只怕不会有好。”
江晏舟扶着她下马车，也不顾旁人目光，亲昵为她拢好披风，叮嘱道，“这两日不要乱跑，不管去哪都让平安跟着，觉得不妥的事千万不要逞强。”
苏潋晴颔首，“我知道了。”
“大人也多小心。”
江晏舟沉静的眸子闪过一缕微光，“好。去吧。”
苏潋晴进了铺子，清洛在耳边道，“小姐，大人还看您呢。”
她一扭头，隔着来往的人群对上江晏舟星辉般的眸子，好似长街的喧嚣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如果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那江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苏潋晴自愧不如。
“小姐，奴婢瞧大人就是故意想要您给他做衣裳，八成是见着常大人那身衣裳醋了。”
清洛声音压得低，笑容却放肆。
苏潋晴绞紧手里的帕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稳，“大人帮了我许多，他有需求，我自该回报。”
“是是是。”清洛点头如捣蒜，知道她害羞不肯承认，“奴婢听长宁说都没见大人像对您这样对过谁。”
苏潋晴没再接话，是啊，她何德何能。
像是知道她来了铺子，一盏茶后，常云川带着管家来了。
还真说服了家里的姨娘，要把今年秋冬的衣裳都给她做。
“多谢常大人信任，晚些我让绣娘过府量尺寸，再选些新到的料子和花样给贵人们选。”
常云川看她有条不紊吩咐下去，在这一寸见方的柜台里，她整个人比宫里的娘娘还耀眼。
管家一看公子盯着人家不放，轻咳一声提醒他。
常云川回神，等她忙完，又道，“苏姑娘能不能再帮我做身秋猎的衣裳？”
苏潋晴想答应，突然想到江晏舟，便迟疑了一下。
管家插话，“公子，老爷不是开春才让人给您裁了两身新的，还没穿呢。”
常云川想都不想，“那颜色我不喜欢。”
“可当初是您说喜欢才做的。”管家是故意的。
苏潋晴都看出来了。
常云川到底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神色间露出任性来，“我花自己的俸银做，不花府里的钱。”
管家皱眉，“老奴不敢。”
“好了，你别说了。”
苏潋晴眸光一转，“既还没穿，便不要浪费了。不如大人改日拿过来，不合适的地方我让绣娘改改。”
“好！我明日就送过来！”
苏潋晴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