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聿明见状,心中一惊,急忙快步向前,伸出双臂将她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待他定睛一看,只见女子的双脚已被磨损得鲜血淋漓,令人触目惊心。然而,引人注目的是,尽管她身上所穿衣物略显陈旧,但整体看起来依然干净整洁。
宋聿明暗自思忖着,原本计划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再派柳丹澄前去传唤彩平的姐姐过来,未曾想此人竟如此迅速地出现在眼前。他不禁将目光投向柳丹澄,眼中流露出对其办事能力的认可与赞赏之情。
柳丹澄敏锐地捕捉到宋聿明眼神中的含义,连忙开口解释道:“大人,属下恰好在府衙门口偶遇这位夫人。”
经过一番询问,众人方才得知,原来彩平的姐姐彩云听闻妹妹的案件将要重新审判,便迫不及待地赶到了盛京城。
宋聿明引导她坐下,想问问她关于两年前彩平被害案的细节。
彩云还没来得及坐稳,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是否已经抓到了凶手。当得知结果是否定时,她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但她的神情依然坚定不移。
“民妇来自玉溪,是两年前遇害女子彩平的大姐。我们家共有三个孩子,我排行老大,彩平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堂上的众人听到彩云的话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怪不得她的鞋子如此破旧不堪,原来从玉溪到盛京大约有五十里路程,如果乘坐牛车则需要花费不少钱财,而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显然她并不会舍得花这笔钱。
可以想象,彩云是徒步从玉溪走到盛京的。这样推算下来,她应该是在听说大理寺要重新审理彩平的案件后就立刻动身出发了。这般过人的胆识和执着,连宋聿明都为之感动不已。
彩云看众人盯着自已,便尴尬地将脚收进了裙摆之中,继续说道。
家中贫寒,父亲终日只顾饮酒赌牌,对家务事毫不关心;家庭生计完全依赖后院饲养的小鸡以及我与彩平在巷口卖酒所得来维持。母亲只知道伸手要钱供弟弟上学,而自从我订亲后,家中大小事务都由彩平一人操劳。
彩云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泪水如决堤般不断流淌。
那一年,彩云与大牛定亲,唯有彩平为此感到欣喜若狂。家中父母一心只关注大牛家能够给出多少彩礼,对于其他事情毫不上心。
其实彩云早已有所盘算,她要求大牛将彩礼全部换成猪肉和点心等食物,一分钱都不给。那对贪婪的夫妇对此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当他们看到这些东西时,眼睛却再也无法移开。
彩云对她们一口一个赔钱货的辱骂毫不在意,她知道与其给钱,还不如直接给食物,起码能让弟妹们饱食几顿。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就在她即将踏上新的人生旅程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所有美好的憧憬。彩平竟然遭人毒手,那个一直坚强、乐观的可爱妹妹,就这样惨遭摧残与践踏。
更令人愤恨不已的是,巷子里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此时此刻竟纷纷跳出来对她们家指指点点。
"那彩平平日里看着挺老实本分的,到底是个沽酒女,整天抛头露面的,这下可好,被坏人给盯上了吧!"
"可不是嘛,平常见了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勾引谁呢!"
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和恶意揣测,彩平的母亲只能将家门紧闭,生怕别人指摘她,一边关门还一边嘟囔:"这个讨债鬼,死了也不让人省心啊!也不知道她到底招惹了什么人,现在还要我这个老婆子来给她收尸,真是造孽啊!"
这老虔婆不仅没有丝毫想要为彩平伸冤报仇的念头,甚至还打算随便找张草席将她埋葬了事。仿佛彩平的生命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完全没有报案追查凶手的意愿。
彩云默默地给彩平穿好衣裳,拿起身旁的陶罐往她娘砸去,破口大骂,“老虔婆,得钱的时候你不说,生而不养她也没有怪你,死了你不维护她就罢了,还在这乱嚼!”
她娘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多言,瞪着彩云,小声地骂着回了房。
彩云打开门,一眼便瞧见了刚刚还在乱嚼舌根的那几个邻居此刻正趴在院墙边,鬼鬼祟祟地听墙角呢!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抄起门边的污水桶,二话不说就朝着她们狠狠地泼了过去!
“你们这些长舌妇,自已家里那一摊子破事儿还不够你们嚼舌根的吗?居然还有脸跑到别人家里来造谣生事!谁要是再敢胡乱编排我妹妹一句,我绝对饶不了你们!”彩云怒不可遏地抄起一把扫帚,破口大骂道。那几个人被她如此蛮横的气势给吓到了,只得轻轻地啐了一口,但却再也不敢多说半句,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然而,尽管彩云已经前往官府报案,事情却依然没有得到解决。毕竟,这落花巷子本来就是个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之所,官府对于这种事情也只是敷衍了事,随便调查了一番,做了个记录之后便没了下文。
彩云不怕得罪宋聿明,直言不讳。
宋聿明知道眼前这个女子面临过太多次失望,“那当时现场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别的倒是没有什么,那日连那老虔婆都去庙里祈福去了,家中除了彩平并无其他人。”彩云仔细回想着。
“彩平当时将自已这么多年省下来的钱偷偷买了一只银镯子想要给我陪嫁。她还请工匠在镯子内圈刻下了我俩的名字,说她永远陪在我身边,她就是我的娘家人。”
杨自秋听到这里已经受不了了,他背过身,偷偷擦拭着眼泪。柳丹澄也是一脸动容。
“可是,彩平死后那个镯子就不见了。”
宋聿明听彩云娓娓道来,虽然不时擦拭眼泪,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表达,她只恨自已不能知道得更多,早日抓住伤害彩平的凶手。
宋聿明亲自送彩云出去,彩云虽然一瘸一拐地走着,但却步履坚定。到了府衙门口,她再次看向宋聿明,她直觉这个大人能还她妹妹一个公道。
宋聿明点点头,“放心,令妹的案子我们一定会严查到底的。”
看着彩云慢慢离开的身影,宋聿明转身回府衙想再仔细看看卷宗。
还未坐下,他突然发现刚刚让杨自秋放到彩云包袱里的银两,又出现在了自已的袖袋里!
这个女子……
捧着这几颗被退回来的银子,宋聿明心里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