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救我呀。”更夫涕泗横流,哭喊个不停。
宋聿明也不复当时的耐心,怒喝道:“大胆杜安,你还不从实招来的话,谁来了也保不住你,”
更夫也被吓了一跳,赶紧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
那天晚上,他巡更至至仁街,并没有看见了那具诡异的尸体。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在至善街角的阴影之中——那里横陈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具女尸身披一袭银灰色的披肩,宛如沉睡中的仙子般静静地躺卧于血泊之中。她的身体僵硬无比,身下则是一滩不断扩散的猩红血迹,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血色花朵,触目惊心且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更夫试探性地探探了姑娘的鼻息,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在他的身旁还放置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包裹,好奇心驱使下,他轻轻地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包细软,仔细一瞧,竟然全都是金光闪闪、银辉熠熠的财宝!这些金银的数量相当可观,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在细软之中,还夹杂着许多精美的女子钗环,它们造型别致、工艺精湛,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每一件都仿佛诉说着曾经属于它的主人的故事。
更夫瞪大了眼睛,心中暗自窃喜:“真是天上掉馅饼啊!”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后,迅速伸出手去,抓了几把金银和几支漂亮的珠花塞进怀里,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然而,不知是心虚驱使还是粗心大意,他不小心将自已的更鼓留在那里。
等他想起回去寻找时,姑娘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地上的血迹也不见了,只有那张屠夫的尸体诡异地望月而跪。
更夫开始害怕自已偷窃钱财的事情败露,于是在次日报案时隐瞒了姑娘的死,反正尸体也找不到了。
可是那天从府衙回去后,诡异的事情便一桩接着一桩地发生了。起初,更夫如往日一般回到家中,正欲歇息之时,却发现自已怎么也无法入眠。毕竟今日所经历之事过于离奇——先是意外收获一笔钱财的喜悦,紧接着便是目睹那具恐怖尸体带来的惊吓,两种极端情绪的交织令他心烦意乱。
在辗转反侧许久之后,更夫决定索性出门到附近的酒肆喝酒散心,待心情平复些再回家睡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更夫心满意足地离开酒肆,踏上归家之路。然而,当他推开家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惊失色。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所有的衣物都被胡乱翻出,随意丢弃在地。原本整洁的床铺如今也面目全非,上面铺满了破碎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就连厨房里的油罐也未能幸免,被人翻倒在地,满地的油迹与碎裂的陶罐仿佛在向他诉说着闯入者的愤怒与张狂。
“大人,必是那凶手,那凶手来找我啦”
“缠木娘子,难道是缠木娘子……大人,救命啊……”
宋聿明看着更夫越来越疯狂的样子,明白过来,这杜更夫做贼心虚,偷偷藏起了死去女尸携带的金银,被人盯上之后又被吓得躲去了芙蓉楼。
“大人,牡丹姑娘来了”杨自秋小声禀报。
“请上来!”
宋聿明回复后,片刻,堂上就来了一位女子。
虽然同是出自芙蓉楼,但与清荷姑娘雅致的秀丽不同,牡丹姑娘的美则更加明艳。一袭红衣衬得身材曼妙却又不觉轻浮,红衣上繁复的花式格外美丽,头上的珠玉钗环也富贵极了聘,正合了这牡丹之名的富贵之意。
“牡丹姑娘,连日来称病不见人,怎么今日又特意到府衙一趟?”
“回大人,牡丹近日身体抱恙,在惊闻张郎的死讯后,更是起不来。”面对宋聿明严厉地责问,牡丹姑娘镇定自若地回话,“当日张郎从芙蓉楼中离开,相信还是有人可以作证。”
“人言可畏,牡丹虽为风尘女子,但也不能轻易沾上杀人这样的骂名,因而上次没有及时来堂前呈供,但今日杜郎众目睽睽之下,从我房中被人抓走,于情于理,我也少不得来解释一二。”
江临在一旁冷眼瞧着,也不由得讥讽,“倒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牡丹姑娘笑意盈盈,看着是让人如沐春风,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看遍人间的冷漠,因为害怕影响名声,尽管相识已久的老顾客死了,也不敢出堂作证。而杜更夫从她房中被捉,为了不影响自已,这才第一时间站出来,生怕会被安上什么样的罪责。
难怪江临这么说,连杨自秋和柳丹澄都觉得这姑娘冷漠得可怕,不曾有过半分情意,事事都是算计。
宋聿明面色不改,示意已经知晓她的情况。
杜更夫跪在地上,跪行几步往堂前靠了靠,“大人,小民所言句句属实,一切与牡丹姑娘无关。”
“还有还有这珠花,我原本是想留着赠与牡丹姑娘,不要了,这珠花我不要了,求大人救救小民。进大狱也好,怎么都好,小民不能回去啊。”
宋聿明示意柳丹澄将更夫带了下去,杨自秋这时也识趣地送牡丹姑娘出去。
“宋大人这是何意?”江临假装不解地看着宋聿明扯着自已衣袖的手。
听更夫关于女尸的描述,精美非凡只有宫中才有的珠花,那女子分明就是月秀。同样的地点,更夫的证词,一切的一切都指向这两宗案件脱不了关系,但是月秀的尸体却不翼而飞,那凤羽钗也不见踪影。
“在下知道督公带人回去自是有一百种方式让这二人开口。”宋聿明无奈地摇摇头,“但是这毕竟是两条人命,都是我大晟子民,切不可滥杀无辜啊。”
江临顿怒,想要辩驳,但却怎么也避不开宋聿明那双似要将人看透的眼睛。确实,他的本意就是将这两人带回诏狱严刑拷打,想必能更快地获知比眼前更多的消息。
原来在宋聿明眼里自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悲的是,自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江临终是没有发火,只是闷闷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理寺。
宋聿明没有起身,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他知道会伤到江临,但是没有办法,案子要查,每个人都是一条生命,他也做不到坐视不管。
柳丹澄很快回来,这人虽然平素沉默寡言,但办起案子来却很靠谱,更夫如愿以偿地关进了外人不得随意进出的大理寺刑狱,前提是将所有从女尸身上得来的财物的去向、钗饰的样式都一一详尽描述给画师一一造册。
宋聿明拿到册子都不由得赞叹柳丹澄的细心,奇怪的是,册子里并没有凤羽钗。
据更夫交代,大部分的财物都被他藏在床底下的陶罐中,被那个闯空门的人抢走,只有钱币这些便于携带的在他身上,除了这些之外就只有那一朵想送给牡丹姑娘的珠花了。
本就扑朔迷离的屠夫被杀案加上月秀的死亡变得更加的错综复杂。
杨自秋也从芙蓉楼折返回来,据他所见,那牡丹娘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恩客不断,丝毫没有了之前的病气,还是一样地推杯换盏,跟客人们谈笑风生。
本来可以从江临那里打听月秀的情况,但看刚刚怒气冲冲的江大督公的背影,宋聿明只能另求他法,明天去宫里走一趟,找红芸姑娘了解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