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阴沉沉的下着雨夹雪,二人窝在家里,很难的二人独处时光,相柳坐在窗前翻看着书,神情淡然自若,三娘早些年学了识字但是仅限于认识,琴棋书画一概不会,在桌前翻着话本子。
翻着翻着,撑着下巴不自觉的就把目光放在相柳身上了,懒洋洋的斜靠在窗前,曲着一只脚放在矮榻上,一只手搭手上,认真的的看着书。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雪,从窗外透出去是红梅,光透过缝隙进来打在脸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五官立体,双眉如剑,大大的卧蚕为他平添了丝柔和。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悠闲的捏着本书,整个人慵懒潇洒。
当他变成防风邶之后,再也没见他穿过白衣了,身上的藕红色的衣服衬得他风流倜傥,浪荡不羁,一幅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当初进城的时候头发是灵力幻化成黑色的,后来还是用木槿叶染的,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呢?
三娘跟相柳不一样的是,她依靠着那枚镜子幻化的,也是意外发现的,当年那只臭狐狸惊都惊呆了,狐族最擅长幻形,他亲眼看见三娘幻形,后来无论怎么用灵力查看都看不破三娘的幻形术。
“姑娘,若是再盯着我看,在下这书里可全都是姑娘了”防风邶打趣道。
三娘假意扶额叹息:“那该怎么办呢?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原来姑娘竟然对我如此情深义重!我怎舍得姑娘如此相思呢?”
防风邶放下来,撑榻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色,走到三娘面前,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走吧!我带你去一家特别好吃的烤肉!”
三娘捂了捂额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什么呀!”不怪她一副馋嘴的模样,也不知道防风邶是怎么发现那些街角小巷的的馆子的,十分微不足道,但是味道却出人意料的好。
防风邶含笑看了她一眼:“去了就知道了!”说罢便施施然的走在前面,三娘跟在身后亦趋亦步。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在街道里左弯右拐,最终拐进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居,院门大大的开着,进门发现院里更简单,入门有几个竹块写的菜谱,院里就搭着两张矮桌和矮椅。
“离戎老伯?”防风邶高声呼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胡须皆白的老伯慢慢的走出来,看见二人,微微一愣,慈祥的笑道:“是你啊?几百年不见?还带了个女娃子过来?”断了一臂,还瘸着腿!身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防风邶微微一笑:“老伯,还是老规矩!”
离戎老伯看了看,笑眯眯的:“好!”
防风邶和三娘二人选了张座椅坐下,三娘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防风邶见三娘有些疑惑的样子,伸手拿起桌上的水给她倒了一盏,轻轻说道:“离戎老伯的煮的驴肉,他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三娘歪着头看向在灶台前忙活开了的老伯:“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
“唉!又有两个故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你我了!”独臂老伯的声音传来。
“呵!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的事!”防风邶神情淡淡的。
“唉……是啊!早晚的事!”锅里的咕噜声传来,一阵一阵的香味传来,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雨绵绵兮,劲草葳葳,雪茫茫兮,劲草葳葳,枯荣报兮忠臣骨,永不降兮辰荣士”
是离戎老伯,用他那粗犷而苍老的声音唱着他们的古谣。
“他……是辰荣士兵?”三娘被他悲壮而苍老的歌声所感染,语气低沉不已。
“他曾是赤宸麾下的将军,参加过冀州之战,他的胳膊就是在冀州之战中没的!”
“枯荣报兮忠臣骨,永不降兮辰荣士,枯荣报兮忠臣骨,永不降兮辰荣士。”三娘轻轻呢喃着这几句。
“相柳,你的袍泽他们都是你不可割舍下的是吧?”问的是相柳,不是防风邶。明明知道还是想要亲耳听他说出来。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眼里有太多的情绪不可言说:“三娘,你知道这么多年我究竟送走多少同袍吗?他们,都在我的心里!”
三娘掩饰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笑了笑,垂眸掩盖了所有的苦涩情绪。
一时间静默无语,相柳看了看三娘,眼中万般无奈与苦楚。
三娘仰头笑了笑:“相柳,没关系的,你坚定走你的路!一路上,我陪着就是了!”
他紧紧的捏着杯子,紧的指甲都泛白,嗤笑一声:“你啊!还是好好当你清水镇的酒娘吧!偶尔请问喝一杯就好了!这一路可太长了,你怕是陪不了的!”
三娘“啪”的一声放下杯子,猛的站了起来,深深的凝视他一眼:“你管的着我?我乐意!”然后起身走到离戎老伯那里,看他做的如何了。
防风邶被三娘突然的动作弄的微微一愣,轻轻笑了起来。有高兴有不舍,其中万般滋味只有他自已知晓。
过了一会儿,香喷喷的驴肉便出锅了。离戎老伯把她赶出来:“去去去,快去尝尝我的手艺,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
三娘讪讪的走出来了,嗯!没办法,她这厨艺天赋一直没点出来。
防风邶瞧着好笑,接过一大碗驴肉,招呼她坐下,给她夹了一块儿放碗里,示意三娘尝尝。
三娘夹了一块儿烫呼呼的驴肉,肉质鲜嫩多汁,入口即化,又满口留香回味无穷。
“手艺太绝了!”三娘呼哧呼哧的吹着烫烫的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防风邶眉眼如画的笑道:“喜欢就多吃点!”
没一会儿,离戎老伯端上一碟小菜:“丫头,专门给你做的!”
三娘满眼笑意:“老伯,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自已酿的!”
她早就看到灶台上的那只酒葫芦了!放下筷子右手一翻,一坛不大的酒缸就出现在桌子上!
离戎老伯惊了惊,随即也在旁边坐下:“好!如此便多谢小丫头了!”
三娘但笑不语,要按年龄,她都是奶奶级别的人了,然后心里嘀咕了一下,自已这是见色眼开?相柳才几百岁?顿时觉得有点抑郁了!不算不算,她是树,两个的算法不一样!
防风邶主动起身拿了几个碗,三娘开坛一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散发着缕缕灵气。
“此酒叫白云边,是我早些年所酿。您尝尝味道如何?”三娘介绍起来。
离戎老伯一脸陶醉的闻着那浓郁的酒香:“白云边?将船买酒白云边,好酒!好名字!”
三人酒量都很好!一边吃一边喝,老伯兴致起来了还会唱上一段。
午食结束后,三人都很满足,离戎老伯很喜欢这个女娃娃,这顿饭钱都没收他们的。
临行前,三娘又送了一坛酒给离戎老伯,他笑着接过,站在门口意味深长的看着防风邶:“这是个好娃娃!”
相柳眼神微微一闪,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