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良吉见她不说话，继续问道“所以秋姑娘想好如何解救观善了吗？”
他眼神温柔却带着一丝审视，他想要一个答案。
若是成煞后强行灭杀，永不能入轮回。
她不愿意看到观善困人间，他本是一个本分的老实人，如何受得起这样重的惩罚。
秋黎乱了
其实她也曾在书中读到过关于练鬼术，是有一解的，既能保全观善也能解救百姓...
以亲为祭做阵法，观善可以得到善终，但是观柔是观善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秋黎蹙眉，为什么有让仇者快亲者痛，如此窝囊的办法。
夜良吉转头看了一眼观柔，像是下定决心般的说出
“若是我们强行灭杀，不仅我们几人的灵力不知能否坚持度化，观善可能就再也无法轮回，炼鬼术其实也有一解，能观善就还能轮回重新投胎，也能保全村里上百条人命，....”
“别说了”秋黎蹙眉打断了他的话
“观柔绝不能为他们而死”
声音平静得像一江毫无涟漪的秋水，却异常的坚定
此言论也让她警惕起夜良吉，夜良吉心思如此缜密，万一打什么歪主意她分身乏术，还是把观柔放在自已身边稳妥一点，她这么想着。
夜良吉却松口气的般的笑了，柔声道
“如此甚好”
起身对着秋黎恭敬的行礼。
秋黎反应过来轻笑一声，竟然是在试探，她的名声在江沐这里竟如此不好。
眼看时辰快到了，秋黎无心聊天，对夜良吉道
“你和江沐盯着于长老，我和柳枫尽力度化”
眼前人微微颔首，她便轻快的走进了里屋。
夜良吉眼眸深邃看着天上的圆月，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叹道“今晚的月亮真圆，就如中秋一般...”
江沐从暗处走出，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二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
房内，众人热络起来，对着观柔驱寒问暖，还有些人潸然泪下，仿佛刚找到亲生闺女一般，替她难过又替她高兴
尤其是那位胖大妈拉着她的手，满眼都是心疼
“柔儿，你受苦了，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那天杀的长老简直不是人啊，把你困在此地”
“对了，柔儿，还有一事....你哥死了....”
观柔不言不语，渐渐的情绪低落，胖大娘潸然泪下
“哎，你哥年纪轻轻就，哎....又成了厉鬼，哎，害死村里好多人了....大娘知道你哥也是被天杀的长老害的，只是现在投不了胎，道长说观善被困在深海受什么...寒什么...”
胖大娘说不上来，她儿子急忙帮衬道“受困深海，寒冰刺骨，无法轮回了”
“啊是是是..他也是个可怜人，柔儿你放心，长老我们是不会再纵容了，明早我们就去报官把他抓起来替你们家讨个说法，你也别太难过啊...”
胖大娘义正言辞的保证，众人也跟着附和着，势必要把长老千刀万剐般，才能让他们一解心头之恨一般
观柔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开始低声抽泣，委屈起来让人更加怜惜。
胖大娘伸手拉着观柔，沧桑的眼里还含着泪水“道长说，若是你愿意...以亲为祭....你哥还能有机会投胎，好孩子，你得救救你哥让他去投胎去啊”
真切的语气仿佛真的为他担心，但是话语中没有半点是在为观柔考虑
观柔听到此话犹如雷击，愣愣怔怔的看着她。
半晌，她嗤笑一声，把手从胖大娘的手中抽了出来
刚刚看着大家关心她的模样，还以为他们在为她不平，现在真觉得自已太蠢，环顾村子人的脸，没有责怪，只有期待，她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都期待她去死
她笑的越发的发狂，肩膀都抖动起来
胖大娘问“你笑什么？”
“笑自已天真，你们这些人怎么会为了我难过呢，你们煞费苦心自是为了自已而已，和以前一样。”
胖大娘急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胡说了吗？你们忘了，一个个为了钱，偷偷将官家的东西卖给公上家，我哥哥为了替你们隐瞒，不眠不休的劳作替你们上贡税，被仗责，你们呢！！你们又为了钱转头去捕杀禁鱼，你们将我哥哥置于何地！自私，虚伪！ 我呸！”
江沐几人听到动静立即进来，观柔转头收起笑容，她冲到案台上拿起剪蜡烛芯的剪刀，恶狠狠的盯着几他们。
“观柔你干什么！！！”胖大娘破口大骂“你还要杀人啊你，小荡妇，随着道长做法随祭，也算你哥赎罪了！！”
柳枫呵道“你说什么呢你！！”
观柔精神紧绷颤抖，在场每一个人她都不信。
秋黎不解，这胖大妈到底从何得知的以亲为祭，明明刚才和夜良吉谈论的时候并没有说出，如果不是从他们口中得知。
在人群中对上一双浑浊的眼，对他微微颔首，笑意深沉。
胖大妈站起来，大声道“这一切都是这个妮子哥哥害的，这一家人就是个灾星！！替哥赎罪，有什么不应该吗，对不对啊大家”
所有人都附和她，只要把观柔推出去，替他们挡下灾难，大家就能相安无事
见众人也附和他，胖大妈也在肆无忌惮的继续说着
“再说了，牺牲他一个罪人，救无辜百人，道长好好掂量一下孰轻孰重！”
柳枫没想到这些人无赖至极，气的发抖柳枫拔剑指着众人“你们这群...”
“你..你干什么”
大妈见到剑光闪烁，她哆嗦着后退了两步，担心那把锋利的剑会伤到自已，得不偿失。
秋黎已再无心思听下去，勃然大怒
“凭什么要牺牲一人救百人，你们无辜吗？观柔又何错之有？”
大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义正言辞道
“这位道长年轻，难道不知长兄如父的道理？他哥哥犯下的错，妹妹就应该去赎罪，这是替他们家减轻罪孽”
“歪理邪说！！”
那大妈喋喋不休，秋黎实在窝火，眼神示意夜良吉二人看着于长老，她便快步走出了屋子，她怕再不走真的忍不住对她们拔剑。
夜良吉和江沐留在了厅堂内，柳枫跟着走了出去，秋黎没走两步定住脚，心想留下观柔在这狼窝实在不妥。
“观姑娘，你随我出来吧”
观柔扯了苍白的微笑，默默的跟了出去，众人安心的叹口气，
“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还不是要牺牲观柔”
“哎呀，这些修仙的都是这样的，喜欢做样子”
虽是窃窃私语，还是让观柔听一清二楚。
观柔惨白的脸突然阴狠起来，高举着剪刀，拼命的向秋黎扎去。
血液飞溅在观柔的脸上，浸透了秋黎青衫。
秋黎蹙眉捂着胸口，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柳枫事先反应过来，跑过来急忙推开了观柔
“你干什么！！”
柳枫输入灵力替她止血，末尘被吓蒙，哆哆嗦嗦的跑来扶着她。
屋里的人闻声都趴在门口偷看偷听，没想到观柔听信了他们的话，竟然敢杀仙长，一个个愤愤不平，对他喊打喊杀。
“观柔，你干什么！！”
“小荡妇，你竟然敢杀人！！”
“你们一家子灾星，自从你们来了村子就不得安生了，你快去死吧…”
秋黎愤怒道“闭嘴！！”
转过身拂袖施法，将门重重的关了过来，脱力扶着柱子。
观柔面色苍白，眼里含着泪，怒道
“假惺惺什么，你们！！跟他们都是一样的虚伪！！装什么锄强扶弱，装什么正义凛然！！我呸！！”
观柔眼泪不知觉的从脸上滑落，失望又绝望
“我以为这世间是有正义的，在找到我，解救我的时候，在你看向我的时候，我天真的想，如果我早点，再早点，遇见了你们，是不是会有人替我们主持公道，我们家也不会被排挤的无法生存”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候，我哥就不会死，爹也不会死”
“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哈哈哈哈哈”
“可是不是的！！！你，还有你们，为了渔村众人，也选择牺牲我，可笑，这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正义！！”
观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十足十的疯子。
秋黎顾不上自已的疼痛，伸手去拂她眼角的泪，却被躲开，她眼眸里闪烁着坚定
“观柔，我从未想过，也绝不会让你去以身献祭。”
观柔对上那坚定如磐石的琥珀色，她忽的愣住了，迷茫了起来。
“是你…姐姐…”
秋黎温柔的点点头，那把带血的剪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沉默了良久，只剩下抽泣的声音……
观柔带着哭腔“姐姐，对不起”
秋黎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不怪你，是姐姐让你误会了，你没事就好”
这一刻，她终于卸下防备，心中涌起一股委屈和愧疚，抱着秋黎放声大哭了起来。
那个曾经在炎陇大街因误会救下的小女孩，艰难的长大了，却活成了疯子。
如果她早一点来渔村，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