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大概收拾了几套衣服塞进行李箱里,再把左忱给的那厚厚一叠试卷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
简简单单准备回那个地方。
希望今天他不在。
温言坐上公交后心里还是忐忑的,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温言向窗外望去,可能是夏天太过闷热,他觉得哪哪都不太对劲。
等他来到自家门前,温言终于知道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温言放在钥匙上的手微微颤抖,随后慢慢地把钥匙取出。
温言突然觉得自已有点可笑。
他竟然天真的以为那个男人会心软,天真的以为自已还能再回来这里。
原来他没骗自已。
温言盯着这扇打不开的门慢慢地垂下眼眸,随即拖着自已的行李箱向下面走去。
温言来到路边,瞬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心脏猛地一痛,有点受不了地蹲了下去。
温言的手有些颤抖地伸进兜里,摸索了一阵才掏出了烟,从中抽出一根,然后又在兜中翻找出打火机,将烟点着后放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那股辛辣刺鼻的烟味充满了他的口腔,进入肺部,这才让他感觉心里的难受稍微减轻了一点。
可能是动作太急,温言不小心被呛了一口,随后他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等他再次平复的时候,他感觉自已的眼睛热热的。
猛烈地咳嗽让他的眼眶水润起来,温言将头埋进自已的臂弯里。
此时此刻,世界的喧嚣好像都与他无关了。
不知道蹲了多久,手指处的疼痛才将温言唤醒。
温言缓缓地抬头看向自已的手指,短短的一截烟头掉落在了地上。
温言只是短短地看了几秒,便不再关注。
蹲得有点久,温言脚有点麻。他索性直接坐了下去。
温言突然有点想破罐子破摔直接一了百了,但看着来往的车辆,他又想起了答应左忱的事。
他说过要去找他玩的。
他不能食言。
温言知道,他现在应该振作起来,然后想办法在今明两天之内找到一份工作,最好是包吃住的。
但他现在就是不想动,一点也不想动。
他害怕自已一站起来就忍不住倒下去。
温言承认自已是个懦弱的人,他想逃避,他一点都不想面对。
温言希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能够立马到达他生命的尽头。
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离开了。
有些想法一旦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温言忽视掉了手机消息的声音,将自已沉浸在了悲伤里。
等手机铃声一遍遍执着的响起,他才缓缓地把自已从深渊里抽离出来。
温言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犹豫半天才按下接听。
“喂。”温言的嗓子有点哑,他咳嗽了两声清清嗓。
“感冒了?”电话那边有些担忧地说道。
“没有。”温言现在的声音已经正常了。
“到家了吗?”
温言沉默片刻,然后收拾好情绪,“到了。”
“刚才在干什么呢,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
“才到家,在收拾东西,没有听见,不好意思。”温言深吸一口气才把这句话毫无波澜地说出去。
“那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温言笑了笑,“你怎么这么急。”
“也没别的,就是想你了。”
听见这话,温言稳定的情绪再次出现裂痕。
果然人在难过的时候,有人来安慰你真的会忍不住想哭。
温言强忍住泪意说道:“放心,我后面会来找你的。”
“你都没有问我到没到家,温言,你很坏。”
温言哄着他说道:“那你到家了吗?”
那边立马兴奋地说道:“到了。”
“那你真棒。”温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点点吧,你也很棒。”
“谢谢。”
“那你先忙,我去洗个澡。”
“好,拜拜。”
挂掉电话后,温言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随即又站了起来。
他得快一点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了。
温言先是随便找了家便宜的酒店把自已的东西放下。
便宜是真的便宜,环境也是真的差。
温言都有点不想在这里睡,但没办法,只能将就一晚。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份工作。
温言在街上问了很多家店,要么是只招长期工,要么就是不包吃不包住。
温言有些落魄地坐在公交车站牌边。
现在住成了他最大的难题。
本来他是打算能偷偷摸摸地住在家里,然后在附近找个兼职的。
这样他的选择会大些。
现在温言已经困难到几乎没有选择。
这小县城里也没个厂,要不然他还可以去当厂仔,又包吃又包住的,简直两全其美。
跑了半天,汗水基本上打湿了温言的衣服,他现在有点狼狈。
温言撩起额头前的头发,生无可恋地看了看天空然后再次向命运低下了头。
-
挂完电话后左忱没有去向他所谓的浴室,而是冷下脸直接朝门外走去。
左忱按照记忆来到了温言所在的地方。
他不知道温言具体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一种打扰。
但他想起温言刚才的声音就忍不住的想要来找他。
温言哭过。
左忱抬头看着上面沉默了片刻,最后坐在了楼道里点燃了根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左忱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等他转身再次看向这座楼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长得和温言有几分相似,但年龄看着比温言大多了,左忱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男人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皱了皱眉加快步伐离开了。
又过了会,从上面下来个老人,左忱这才上前问:“奶奶您好?请问您认识温言吗?”
听到温言的名字老人明显怕得往后退了几步,还没等他说出来意,老人的声音就变得洪亮起来:“温言不在这,你们要找他麻烦别来这。”
左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他尽可能的把自已放得平和,“奶奶,我不是来找温言麻烦的,我是温言的同学……”
“同学?”老人哼了一声,“你们哪次来不是说是他同学,你们干的那些事有哪点像是同学能干出来的,反正我年纪大了不怕你们,有本事你把我打一顿啊。”
老人一脸气愤地准备离开,左忱眸子黑了黑低着头伸出手拉住了她。
左忱一脸恳求道:“奶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些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对温言做过什么。所以,奶奶,您可以告诉我吗?”
左忱把自已的姿态放得很低,老人本来害怕的心一下变得疑惑起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老人将胳膊一扭别开了他的手,刻薄道:“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我不怕你们报复,反正我只有一句话,温言已经不在这了,你们来这也没用了。”
左忱再次把自已的姿态放低,“很抱歉突然来到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让您相信我不是那些人。”
左忱慌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已的校牌和身份证递到老人手里:“我是三中高二二十一班的左忱,这是我的校牌和身份证,您可以看看。
奶奶,我是温言的朋友,如果我骗了你,那我不得好死。
您可以告诉我您说的那些人是怎么对温言的吗?我求您了奶奶。”
看着面前的人身子都要低到地上去了,老人迟疑了一会,又将手里的证件翻过去翻过来的看了看。
“你不是一中的?”
“不是,我是三中的,校牌上写了的,还有照片,您看,是我。”
老人叹了口气将证件塞回他手里,“我要出去买菜了。”
“我陪你去。”
老人没说话也没拒绝,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左忱看了眼身后随即跟在她旁边没说话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真是温言那孩子的朋友?”
“真的。”
“哎,温言那孩子这么可怜还能交到朋友也是不容易。”
老人又叹了口气向他慢慢说道。
她是温言的邻居,住在他们对面,温言当初回到家和他爸的对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他被他爸赶出家门她也看见了,后来温言老是被一群穿着校服的人殴打她也看见了,温言在这里遭受的一切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温言是个好孩子,但众多的流言传进她的耳朵里瞬间麻痹了她的思想,固执的封建让他看温言的眼神变得不一样起来,他被别人打的时候也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心中升起嫌弃。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看见温言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竟然有点谴责自已,对待一个曾经那么礼貌善良的孩子她竟然可以做到那么绝情。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归结于他喜欢男生。
老人边走边给左忱一点一点地讲着之前的事,左忱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等听完的时候左忱突然觉得有点喘不上来气,眼角越发的猩红。
“我也不知道温言去了哪里,这孩子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我也很久没看见他了。”老人说完摇了摇头,“走吧孩子,不用陪我了。”
“奶奶,你能告诉我温言住在几楼哪里吗?”
本来老人觉得跟他讲这些也没什么,就算这人跟那些人一样又如何,这些事情都不是秘密,说出去也没什么用处。
但是现在看来这小伙子好像确实和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老人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四楼楼梯往左拐第一间就是。”
左忱朝老人鞠了鞠躬,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