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哪敢吱声。
她一看就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认识白鸮。
说不定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很好——不然,怎么会有人走进另一个人的房间,还摆出一副自已才是房间主人的样子?
白晓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用自已这张脸,摆出梦境里看到过的,白鸮脸上的表情。
好在她和白鸮的脸确实很像,而且就算是她偏长的,乱糟糟的头发,也可以用现在还在睡觉来解释。
白晓不说话,沉着脸,假装自已是白鸮。
女人慢悠悠地吸了口烟。烟圈从长烟杆的另一端冒出来,飘到白晓的脸上。
白晓紧绷着脸,挥散了这个烟圈。
女人问:“你见没见过一只小鸡?羽毛黄的,脸上红的,大小也就一只手能握住。”她看着有些不耐烦地挥挥烟杆,“别的房门都开过了,就你这间没搜过。”
白晓摇头。她连嘴都不敢张开,生怕自已一开口,就被女人听出不对劲来。
女人审视了她一会,抬了抬烟杆:“你还没醒?”她打量了一下这间乱七八糟的客房,一点儿抱歉的意思都没有,“你怎么突然想着来这儿睡?嗯?”
白晓还是不说话。
女人再晃了晃烟杆。她上身挂着件轻薄的黑色软甲,勒着里面那件质地柔软的白色长衬衫。她踩着与鞋子相连的金属长靴,慢吞吞地走过一地细碎。
她终于还是嫌弃地停在了破碎的柜子前。
她站在离白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晃着烟杆问:“哑巴了?”
白晓犹豫着张嘴。以目前的这个情况发展看来,如果她不说话,对方就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但是她刚刚睡醒,又困又饿。
白晓的声带震动。
一声剧烈的爆鸣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女人晃烟杆的动作一顿。她再看了一眼白晓:“状态不好?等你上班了再找你。”
她折身,金属长靴踩过一地零碎,走出了这间房间。
白晓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按着被子的手,小声说:“好了,她现在走了。”
那只黄羽毛红脸颊的玄凤鹦鹉安静地窝在她身边,那个由她的身体撑出来的小夹角里。
它头顶的羽毛轻晃,但既没有移动也没有出声。
白晓有点紧张。她把玄凤鹦鹉身边的被子撑高了些,给它留出了可以活动翅膀的空间。
“她已经走了……”白晓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进来的……但是现在房门都坏了,你可以随便飞走了……”
她殷切地看着这只小玄凤鹦鹉的黄豆黑眼睛。
玄凤鹦鹉眨了眨眼睛。它抬起一边翅膀,将自已的头埋进了翅膀下面,细细地用喙去梳理凌乱的羽毛。
白晓忍不住小幅度地笑了下。她低声说:“你听得懂我说话,你也不要装自已是只普通的小鸟啦。”
玄凤鹦鹉不梳理羽毛了。
它小小的头从翅膀下探出来,问:“安全了?”
“应该是安全了。”白晓轻声说。她再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没听到像是别人制造出来的动静。
她将自已的被子再撑高了些。
玄凤鹦鹉盯着白晓:“你不是白鸮?”
白晓犹豫了下,才说:“我不是白鸮,我是白晓。”
“那好。”玄凤鹦鹉安心地张开翅膀,在白晓身边趴下了,“这里是我的窝了。”
白晓:“……?”
她拧眉。
她不敢和这个世界的别人硬杠就算了,她怎么可能让一只小鸟踩在自已头上?
白晓把这只小鸟拎起来:“这里是我家。”
玄凤鹦鹉头都不抬:“你是白鸮?”
“……我不是白鸮。”白晓有点底气不足,“但这里是我家!”
“你有病?”玄凤鹦鹉干脆在她手上趴下了,“你不是白鸮,还认为这里是你家?你是强盗?”
白晓没话说了。她看着这只小鹦鹉,不敢相信自已居然败在了一只鹦鹉的喙下。
她屈辱地放下玄凤鹦鹉,自已爬出被窝,整理好衣服,再顺手给玄凤鹦鹉盖上被子。
白晓做完这一套动作,再自已站在床边,伸了个懒腰。
她走出房门时,才看到机器人管家已经站在门外了。
白晓嘟哝:“……现在才出来有什么用啊。”
她走过机器人管家,顺手拽着它一起往前走:“你还没和我说提醒事项里的内容呢……”
机器人管家的屏幕上显示出微笑。
它说:“尊贵的白晓主人,我的系统于昨日不知名时间出现了错误。”
白晓问:“所以呢?”
机器人管家继续说:“已恢复所有备份内容。”
“……”白晓的脚步一错,“提醒事项备份了吗?”
“没有。”机器人管家回答。
“那你备份了什么?”白晓抱着一丝希望问。
“基础数据,尊贵的白晓主人。”机器人管家说。
白晓眼前又一黑。
她现在开始真情实感地思考起自已所谓的“命格极贵”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如果是假的,那她希望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希望这份真实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连她想知道点东西都会被迫中断。
白晓拽着机器人管家一路走到餐厅里。直到她在座位上坐下,她才松开机器人管家。
白晓疲惫地靠在靠背上,说:“我要一份营养液。”
机器人管家缓缓离开,为她带来一份营养液。
白晓面无表情地灌了营养液,问:“我之前给你的那个手机,充满电了吗?”
“还没有,尊贵的白晓主人。”机器人管家说,“预计还需要一天才能充满电并开机。”
“你怎么没忘记这个?”白晓面无表情地问。
她现在已经不认为机器人管家拥有自已的情绪了,自然也不会在它身上耗费多余的心力。
“在重启后,我重新对手机进行了检测。”机器人管家微笑,“是否需要我重新向您汇报检测结果?”
白晓有气无力地摇头。她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天花板上的灯。
她没有自已的房子,也没有自已的工作,也没有钱。
她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都被冠上了“白鸮”的名字。别墅是白鸮的,工作是白鸮的,钱和负债都是白鸮的。
那她呢?她算什么?一个被临时抓过来,顶替白鸮一段时间,好让白鸮去别的地方逍遥自在的幽灵?
白晓怒从心中起。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白晓站起身,问:“除了我之前睡的那一间客房,另一间客房还空着吗?”
“当然,尊贵的白晓主人。”机器人管家微笑。
它带着白晓走到另一间客房前,向她展示那把挂在客房上的锁:“尊贵的白晓主人,请您打开房门。”
这把锁看起来和这栋别墅的所有布置装修都格格不入。这把锁看着是铜制,表面雕刻满了复杂的花纹。
底下是个锁眼,看着是插钥匙用的。
白晓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已竟然会遇到这样的要求:“这不是你挂的锁吗?”
机器人管家摇了摇头:“不是。这把锁,是尊贵的白晓主人亲自挂上的。”
白晓有点生气了。
她拿起这把锁看。她看完正面看反面,看完上面看下面,怎么都看不出不用钥匙就能打开这把锁的办法。
她又不是开锁大师,不会用自已的头发丝戳开锁。
白晓长叹了口气。
她正要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扑棱翅膀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
玄凤鹦鹉精准地扑到了白晓的头上。
白晓:“?”
玄凤鹦鹉大叫:“饿了!给我吃的!我要吃的!”
白晓气急败坏地薅它:“你别扯我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