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这里便好,你且回去吧。”
顾清浅将荷包放到袖袋中,目送着顾安朵离开,才回身上了马车。
出了皇城,顾清浅直接吩咐赶车的小厮到外城。
前几日,她托百草堂的掌柜寻了批不常见的药材,便准备顺道儿取了。
赶得也巧,这批药材刚到,掌柜正张罗伙计下货。
顾清浅就到药铺中小坐了一会儿,待掌柜打包好了药材才起身回府。
一进马车,顾清浅不大习惯里面的黑暗,有些睁不开眼,却敏感地察觉到车中气息不对。
然而下车已经来不及了,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双手,那手的速度在顾清浅看来明明不快,但她却躲闪不及。
这种心慌的感觉,自从修炼了林家心法以后就再未有过,她下意识伸手去招架,遗憾的是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只手瞬间捂住了她的嘴,而另一只则扼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救反抗。
“别出声,你只要带我安全离开这里,我就不会伤害你,小姐是个聪明人,别做多余的事。”
那手的主人压着嗓子,声音低沉,同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顾清浅用鼻音“嗯”了一声,那人才慢慢松了手。
马车里恢复了平静,空气中流动着两人若有似无的鼻息,车外是轱辘倾轧在地面上不断发出的咯吱声......
“停车。”
刚走出小段路,马车突然被一队兵器加身的护卫军拦了下来。
“按例检查。”
出来个军士,说着就要搜马车。
车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顾清浅用余光瞥了那人一眼。
想来定是此人在城中惹出了什么事端,以致护卫军追随至此,若是此时被发现,定会连累于她。
不由地叹了口气,街头上来往的马车众多,这人怎的就偏偏挑中了她这辆呢?
见对方言语不善,赶车的小厮不乐意道:“你可知这是哪个府上的马车?”
当了相府多年的奴才,他还是头一次受到这般的待遇。
“不管是哪个府上的都得查。”
军士态度愈加蛮横,眼神流露出不屑:不过是个外观稍好些的马车,连个家徽和象征标志都没有,里面坐的人能有什么大来头?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清浅手心上都出了汗,她清晰地感受到背后的那人绷紧了身子,似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脚步声突然停了......
军士站在马车前,与车内的人一帘之隔,他抬起手,准备看个究竟......
然而,未等他碰到帘角,马车里就伸出了一只青葱玉手,衔着个环龙玉佩,在残阳的映照下闪烁着莹莹光泽。
定睛一看,军士立即收回了手,退到一旁,下令:“这车中并无异常,走!”
“都卫,这......”
他身旁的小兵似要说些什么,被他用眼神喝止住了。
刚刚他可瞧地清清楚楚,那女子手中拿的是六皇子的腰牌,整个南明也就几位皇子才有的物件,他好歹在皇城中任职过,断不会认错。
车中之人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对于他刚刚的无礼六皇子没有怪罪已是宽恕,怎还有胆子去搜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军士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车中的顾清浅也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这领军的还有些见识,能认得六皇子的玉佩,不然就算她急中生智拿南景灏当幌子,此事也不会轻易了结。
车子拐进了内城,顾清浅冷冷道:“按你说的,如今安全了,你可以下车了。”
她心情不舒畅,语气自然也不会好。
......
话音落地,却无人回答。
“你这人脸皮也忒厚了些。”顾清浅皱着眉,忍不住转过身去。
只见那人闭着眼,脸色苍白,双颊隐约可见不自然的潮红,呼吸也是若有似无,空气中也渐渐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再细瞧,距离胸口极近的左肩上已渗出了一团深红,显然是受了重伤,而她之前太过紧张,并未注意到。
顾清浅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对方仍是没有丝毫反应。
这是赖上她了?
鼻尖处传来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顾清浅瞧着男子愈发透明的脸色,十分担心下一刻这个大活人就死在她的车上。
眼见着到了相府,顾清浅当即吩咐赶车的小厮将寿方替来。
小厮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难道他哪里惹得二小姐不高兴了?
却也没有胆子开口去问顾清浅,只得顺从地跑回府中找来了寿方收车。
知道对方是二小姐身边的红人,小厮赔了一路笑脸,让寿方在顾清浅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寿方不知发生了何事,又熟知二小姐的性子,自然不敢随便应承。
对方如何地软磨硬泡,终究也是没有点头。
待寿方赶到,顾清浅低声吩咐了几句,便下了车。
他则赶着马车进了后院,将马牵回了马厩。
然后,将重伤男子伪装成醉酒的小厮,趁四下无人时,半扶半扛带到了酒窖。
而顾清浅回到府中,左拐右拐也进了后院的酒窖。
此处平日里极少有人出入,钥匙也就顾清浅和庞管家二人才有,藏人最为安全不过。
“小姐......”
看着面前昏迷的男子,寿方欲言又止,心中纵有百般疑问都堵在了口中,自家小姐做事哪轮到他来质问?
顾清浅自然明白他的疑虑,但救人要紧,她也不想解释什么。
“将他上身衣服脱掉。”
寿方怔了怔,在自家小姐变脸前也麻利地照做了。
趁着空档,顾清浅将掌柜打包好的药材拆开,挑拣了几样混在一起。
这人也是好命,顾清浅今日从药铺拿的都是治疗外伤的上等药材,本要派人送到物资匮乏的边境交给林黎,以备不时之需,却正巧被他赶上了。
衣物被解开,寿方又是一愣。
男子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或新或旧,重重叠叠。
左肩上似乎还插着个东西,在血肉模糊中已瞧不出样子了。
“把这些草药嚼碎。”
顾清浅将配置好的药材交给寿方,又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然后用这个包住。”
寿方接过东西,眼睛却未离开那人的伤口,“小姐......”
顾清浅看他表情不对,顺着目光看过去,才发现那人的伤口里还浸着东西。
怪不得此人伤情越来越严重......顾清浅娥眉蹙起: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东西取出来......环顾了四周,实在没有可用的物件,眼神不禁飘向了一旁的寿方。
“把你的腰带给我。”
寿方略一迟疑,当即解下了系腰的布带交给顾清浅。
“将墙角的烛台拿过来。”
趁着寿方转身的时间,顾清浅掀开裙摆,从裤腿处解下一把匕首。
自从重生归来,她已养成了习惯,随时都会带着防身的器物,如今倒是应急了。
然后用足力气将布带缠在其伤口上数三寸处,然后又吩咐了几句。
寿方拿过烛台,用火折子点燃,放在了顾清浅身边的空地上。
又寻了张草席,将男子放躺。继而开了坛陈年老酒,一股香气顿时蕴满了整个酒窖,闻者皆醉。
匕首烧至通红,淋过老酒,一切就绪。
眼见着刀尖就要触碰到对方的皮肉,顾清浅正全神贯注,男子突然伸出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眼眸微睁,迸射出凛冽的寒光。
“小姐......”
寿方一步冲上前,欲解救顾清浅,却被男子一记威胁的眼神止住,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双眼怒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