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朝阳熠熠生辉,随着日头越来越高,寿阳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上,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沉寂的寿阳城在朝阳的唤醒下,渐渐恢复了生气。
与街道旁的行人、商贩们的喧闹嘈杂不同,李信一行人的队伍显得死气沉沉,笼罩着压抑的气氛。此次行动不仅没能抓住韦阳等人口中的刘管事,甚至连一丝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搜寻到,李信心中非常的不甘,同时也对这幕后之人的势力的恐怖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从李信捉到韦阳,再到连夜审问,从韦阳口中挖出刘管事的消息和所在的据点,仅仅只有一个晚上,稍作休息和准备,次日一早李信等人便急急忙忙的赶往这个幕后组织的据点,即使是这样,李信等人还是一无所获。
这隐于幕后的神秘组织行事风格十分的谨慎,他们完全没有思考过韦阳、钱氏兄弟等人能在李信的手中能够支撑多久才会将他们的行踪供述出来,而是十分果断的选择了放弃这个据点,斩断所有一切可能追踪到他们的线索,并且同样的仅仅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抹除了这个组织曾经在那座府邸中所留下的一些痕迹。
谨慎、果断、行动迅速、精明强干、组织严明。这就是此时此刻李信心中对于这个神秘组织的印象和认知,面对这样的潜藏着的敌人和对手,李信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同时对刺杀事件背后的真相也越来越恐惧。
就在李信还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的时候,张宾悄然催马来到了李信的身边,开口说道:“公子也不用沮丧,这背后之人的行事确实谨慎,并且手段也很是犀利,的确很是棘手。不过公子也不必太过畏惧他们,他们也不是无懈可击的,至少在刺杀公子这件事上,实在是出现太多错漏了。
现在公子能够捕捉到韦家之事的异常,并且通过此事调查出了大部分的真相,甚至明知公子或者安国将军府是一定会对公子被刺杀之事一查到底,居然还放任其中的关键人物韦阳在公子、在安国将军府的眼皮子底下行走。要么是这幕后之人太过自信,狂妄自大,要么是这幕后之人错判了形势,鼠目寸光,亦或是这幕后的组织之中出现了纰漏,御下不严。
不管是哪一种状况,都证明了这个组织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的恐怖,否则他们又怎会放任韦阳在寿阳四处行动、放任那韦氏武馆等人继续在广寿县生活,甚至还放任韦阳与他的师兄们见面,任由韦阳将其中的牵扯全盘告知呢?
所以,虽然这个组织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但是公子也不必畏惧过深,他们确实手眼通天,实力非凡,可是公子你也不是无根浮萍,公子你的背后是安国将军府,是数万忠心耿耿、能征善战的安国军,是能够影响整个帝国北境安危的北境势力!
放眼天下,明里暗里能够对公子形成威胁的势力和组织屈指可数,而这个面对公子的追查,不断的断尾求生,甚至连屁股都擦不干净的阴沟里的老鼠,恰恰不在此列!”
李信听完张宾的话,不由暗自点头,确实随着对刺杀事件的调查越来越深入,更多的细节和幕后的布局也逐渐浮出水面,李信对查明真相后的后果也越发恐惧。在李信的内心深处,他一直对于权贵间为了权势和利益而产生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有着天然的排斥和厌恶。
同时也更加害怕牵扯到这一系列的明争暗斗之中,生怕自已哪天可能就像是前世的影视剧或者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权力斗争之中,成为政治战争中的牺牲品。
因此,即使李信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些事情,但是对于现在李信而言,就这样直接了当的闯入一场明显不是自已这个政治小白能够上台面的阴谋斗争之中,李信很没有安全感!
与此同时,李信毕竟还是那个刚刚穿越过来不久的平凡少年,而不是这个世界杀伐果断、天才横溢的幼麒麟李信。虽然经历了广寿县和上都县的两次磨难,心智上有了一些蜕变,但是底子里,李信还是习惯性的站在真实的自已的角度和立场去思考问题,因此往往没有将这个世界中自已的身份和实力纳入考量,总是习惯性的将自已推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当李信满怀欣喜的认为自已终于能够将这个幕后的神秘组织的一角挖出时,却没想到再一次的扑空,巨大的挫败感使得李信又一次在思虑过程中,将自已摆在了极低而又极其危险的地位,却将对手想象的越发恐怖。
宛如天堑般的实力差距,不断的消耗着李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和决心,让李信越加的怯弱、恐惧,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掉入绝望的深渊。
而这一切自然也落入张宾的眼中,作为一个能够在乱世之中辅佐一个奴隶出身的石勒建立后赵政权,被石勒引为谋主的顶级谋士,张宾的识人和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远胜常人,更不说张宾作为一个汉人,能够在一个异族人建立的政权身居高位,获得一众朝臣的信赖和尊重。
张宾只是通过此时队伍中那异乎寻常的压抑氛围和李信的愁眉苦脸,很轻易的就推断出了李信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由得哀叹一声,身为一个团队的首领,遇到挫折就这样自怨自艾,将负能量传播到本就已经因为此次行动失败而有些士气低沉的队伍中,这种行为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在张宾看来,李信显然没有作为一个领袖的能力,当自已的团队的士气受到打击之时,就算自已不能够及时的鼓舞士气,也至少不应该让自已的消沉意志传播到团队之中,张宾只能庆幸现在既不是在行军作战,李信的身边的势力的实力还不强,所造成的危害和影响有限,今后也还有机会培养这样的能力。
于是张宾才对着李信说了上述的一番话,先是指出了这个组织所犯的一些错误,说明这个组织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也有着它的弱点和缺陷,是可以战胜的,打破李信脑海中印刻下的这个组织强大且不可战胜的形象,减少李信的恐惧;而后充分肯定了李信一直以来努力追查真相而取得的成果,坚定了李信的信心;最后点出了李信在自我思考过程中的盲点,让李信明白自已身后到底站着一股怎样庞大的势力,更进一步的增加了李信底气和自信。
张宾的这番言论确实很有效果,从李信慢慢舒展开的眉头就可以看出。李信顺着张宾的思路,在脑海中不断的思量着刚刚张宾所说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很对,心中的阴云当时就散去了大半。而最重要的是李信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从来都不是自已应该害怕这个幕后组织,而是这个见不得光的势力在害怕自已。
且不说这韦家走私粮食、兵甲等朝廷严禁私下销售往北境草原的战略物资,已经是威胁了帝国大多数权贵的利益,更是触犯了皇帝的逆鳞,尤其是兵甲的走私,要么是有人将帝国储藏的兵器甲胄窃为已有,卖给了北境草原,要么就是有人私造兵甲等器械,无论是哪一个种,都不是皇帝所能接受。
更何况,这个组织直接参与到了刺杀一个掌握北境边军实权的将军的儿子的事件中,而且还没有成功,反而在李信的追查之下被揪住了小尾巴,很有可能要面对安国将军府这样一个在帝国极具权势的庞然大物的报复,即使是皇帝也不能等闲视之吧!
想清楚了这一点,李信颇有些拨云见日的感受,彷佛之前笼罩在心头,压抑得自已都快喘不过气得大山正在土崩瓦解,轻松畅快了不少。
卸下了心中的包袱,李信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喜意。不过李信也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一来原主被刺杀之事还没有调查清楚,进展缓慢,二来李扬对自已的考验和考察还远没有结束,如果这一次自已在调查被刺一事的过程中,达不到李扬对于继承人的要求,恐怕往后自已的日子会愈发的难过,毕竟李信一直对于那天李义在自已房价当着众人面前所说那一番话心存芥蒂,更何况经历过搏戏坊之事后,谁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像张明翰一样对原主深怀恨意的人存在,如果没有了继承人这一身份,那才是李信真正的劫难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