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的出殡时间是早上8点,早上交接班之后,姜添添回家吃了早饭,洗漱后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又给狗子、鹌鹑、兔子们放了粮和水,才出门去了小区南面。
快到七点半的时候,负责日间执勤的一队把小区南面供行人出入的小门和消防门都打开了,居民们陆续从楼里出来,挨着南侧院墙外站得满满的,附近安置点的村民也来了不少,隔着马路站在对面。
很多居民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祭品,好一些的是颜色素净的仿真花束,普通一些的就是像姜添添他们这样手工折的纸花和元宝,还有一些老烟民,用烟盒里的金色包装纸折了一些尺寸小很多的金元宝,聊表心意。
虽说现在讲究文明祭祀,不允许私下里火烧祭品了,可这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观念,希望逝者在另一个世界能有富足的生活,借着送别的机会塞到家属或者殡葬工作人员手里,总归还是可以的。
二队是一起折的祭品,折好后用一只很大的透明塑料袋装着,拿在鲁雁手里,姜添添和其他二队队员一起,站在鲁雁身后。
“真是造孽哟,听说这几个孩子最小的才23,最大的也就三十出头。”
送葬的队伍还没来,一些居民在窃窃私语。
“是啊,年纪轻轻的,太可惜了,先没的那两个家里还有小孩儿。”
“啊?孩子多大啊?这么个光景,家里没了男人,女人孩子可怎么过啊……”
听到这,姜添添和刘雪不约而同地看向董鑫,他似有所感地回看了她们一眼,苦笑着对她们点了点头。
“小文知道今天的事吗?”姜添添问他。
“知道,昨天挨家敲门的时候她就听到了。”
“那她自已在家的时候会不会害怕呀?”
刘雪昨天折了一晚上祭品,其实冷不丁看到一桌子黄黄白白的,还是有些发怵,她觉得徐小文自已在家,一定也会胡思乱想吧……
“嗯……可能会有点儿……”
董鑫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过,她们的话提醒了他,孕妇因为孕激素的关系就很容易多思多虑,要是等会儿送葬的声音大些,徐小文在家里也能听到吧……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回家了”,董鑫拍了拍鲁雁的肩膀对他说。
“没事,我们在这就行,你快回去吧。”
二队里除了姜添添和刘雪,鲁雁也知道徐小文怀孕的事,不假思索地让他先走。
快到八点半时,街道尽头终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向街道尽头看去。
只见一队礼兵神情肃穆地走过来,最前排的礼兵手握长枪,身后的礼兵则依次护送着三位烈士的遗像、骨灰盒,照片上是一张张年轻的脸,他们端正地穿着警服,笑容灿烂,仿佛对未来充满期望……
骨灰盒被鲜红的旗帜覆盖,刚好露出几颗五角星。
再往后是泣不成声的家属,有双鬓斑白的老者,怀抱幼儿的妇人,尽管年轻妇人已经哭得双目赤红,几乎要站不直身子,可孩子睡着很甜,她用丈夫的棉衣把孩子包裹得紧紧的,牢牢抱在怀里,双手被冷风吹得通红,寸步不离地跟在丈夫的骨灰盒身边。
看到队伍里有熟睡的孩子,街道两边的居民、村民自觉噤声,只沉默地将准备好的祭品塞进队伍后面的人手中,那位年近七十的医生阿姨看不过去,将自已的围巾摘下来,缠在年轻妇人手上,虚虚罩住幼儿的脸,为他们挡去一些寒风。
不知是谁最先向牺牲烈士鞠了躬,大家纷纷摘下帽子、弯下身子,向他们表达着无声的告别与祝福。
悲伤的情绪太过浓郁,不仅地面上滴落了晶莹的泪水,送葬队伍一过,灰沉沉的天空也飘起小雪来,大家停在街口,目送着送葬队伍走远,好一会儿才散去。
这场特殊的送别让姜添添很感伤,尤其是年轻妇人抱紧孩子的那一幕。
尽管早已告诉自已不在乎了,可这些年,每每看到与母爱、父爱相关的画面,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想,有些人宁可自已的手被冻伤也不会放开孩子半分,有些人明知阻力重重也要冒险生子,而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会被扔掉呢……
本以为今天下午的训练会是巡逻小队自主练习,但到物业服务中心的时候,却见到了消失几天的史书,
“你回来啦!受伤没?”刘雪飞扑过去。
“别别别,注意影响。”史书嘴上这样说,手却丝毫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
“嘁……”刘雪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站好。
“没受伤,狼群已经赶出去了,最近主要是在排查城区里有没有剩下的狼。”
史书说的也是其他队员都想知道的,大家都凑过来了解情况。
“狼群都赶跑了吗?”
“嗯,我们在城区里地毯式搜查过了,只有一头被打伤的狼下落不明,不过它受的是致命伤,没有攻击能力,估计逃回林子里了。”
“那就好……”
众人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队员问道,
“狼群还会再来吗?”
“现在食物短缺,不同的狼群之间也会相互残杀……应该还会来。”
史书没有和他们说,在被击杀的几头狼身上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咬伤,正是狼群之间相互斗争造成的。
“啊……”
刚放松的心又紧张起来。
“江市一直在向东北军方发求助信息,但最近边境不太平……大家再坚持一段时间,援军一定会来!”
史书心里也很憋气,江市的民警和武警都是他们的战友,这次在狼群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比任何人都想一举剿灭这些被有心之人培育出来的畜生。
“哎,但愿军方爸爸快点来吧,揍死它们丫的!”刘雪咬牙切齿道。
这天大家化悲愤为动力,训练的时候格外卖力,这支由志愿者组起来的巡逻队终于有了点正规军的架势。
训练散场时,史书叫住姜添添,
“我们老大和川子最近有别的任务,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你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别往心里搁。”
“行。”
史书的话很有趣,姜添添知道是何枭不想让她担心,笑着应下。
在何枭之前,她一个人生活惯了,偶尔的分别并不会黯然神伤,并且在这样的时代,变故随时可能发生,她觉得自已应该尽快学着适应,才能不被牵动太多情绪,影响基本生活。
这两天小区没有组织健体活动,可几位烈士的经历,让大家比任何时候都明白时局的紧迫性,很多居民顶着严寒自发晨练,巡逻队不训练的时候,也会有小区居民借用物业服务中心大厅组织体育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