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了两天,等到绿豆芽已经生好、种植机里育苗层的种子冒出小芽,被姜添添移栽到种植层时,何枭还没有回来。
第一次生豆芽,姜添添没有做很多,她用热水把豆芽煮熟,起了一口小锅热油泼在辣椒粉、蒜末和白芝麻上,又加了生抽、蚝油、香醋、白糖拌匀,做成一道清爽的凉拌菜,早餐时佐粥吃掉了。吃完觉得意犹未尽,打算过几天再用黑豆、豌豆来试试。
但安稳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隔天夜里就有身影在阳光房徘徊,这次再听到狗子的吠叫,对方非但没离开,反而试图将手电筒的光线投进窗子,又用什么东西用力敲了敲阳光房外围的钢架,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久久不散,极尽恐吓与威胁,姜添添安抚住狗子,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看,窗外人影重重,他们不仅在102院外徘徊,还走向周边楼栋,尝试着拉开各个单元门,姜添添没有开灯,悄悄开门出去,透过北侧的两扇窗向外看,发现小区其他几栋楼下也有人影游荡。
停止供电之后小区里的照明系统就瘫痪了,此时楼下漆黑一片,加上几天前黄毛团伙的影响,即使很多房间里亮起了灯,也没有人贸然出来。而停电之后,统一的门禁系统失效,各个楼栋的居民为了方便进出,通常都不会锁单元门,姜添添看着几个人摸进对面楼里,而后高楼层的住户逐渐亮起了灯,大概是楼上住户也受到了骚扰。
这场大规模的侵扰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这些人除了挨个楼栋、挨个楼层地试探,还在小区楼下居民们临时搭起的柴火灶、简易阳光房之间穿梭,不时把塑料棚布掀起来翻找,直到天光破晓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不用刘雪这个小灵通,姜添添也大致知道了各个楼栋的情况,因为几乎所有的小区居民都迫不及待地下楼,聚在单元门外相互打听消息,姜添添给自已热了一杯牛奶,就着饼干简单吃了,又给狗子加了狗粮,自已带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羽绒服出门听墙角。
“昨天晚上有人敲你家门吗?”
“何止敲门,对方还拿什么东西捅锁眼,想要窍锁,我老公提着刀想出去,被我和孩子死死按住了,也不知道对方几个人,黑灯瞎火的谁敢出去啊!”
“我家住一楼,清楚地看到外面来了好多人,一点也不害怕被发现的样子,在小区里溜达……”
楼下三三两两地聚了很多人,人声鼎沸,自搬进新城小区以来,还从没见小区里这么热闹过,她慢慢穿过人群向小区中间去,从闹哄哄的环境里捕捉着有用的信息,走到五号楼和六号楼之间时,她看到了聚在一起的刘雪和徐小文,她们面露惊惶,正在说着什么,姜添添加快步伐走向她们,转头又看到六号楼楼下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周思宇,他神情疲惫,头发都没有梳理好,似乎是起床后匆匆赶来的,对面站着之前一大早堵在门口的关婉柔,她今天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但皮肤白皙,眼眶发红,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貂绒大衣,下巴埋在毛茸茸的衣领中,在和周思宇倾诉着什么,虽然整个人换了一种风格,但依然是我见犹怜。
姜添添正想换个路线,绕过他们去找刘雪她们,却被刘雪提前一步看到了,
“添添!这里!我们正要去找你呢!”余光里看到周思宇猛然转头看过来,姜添添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径直向刘雪的方向走……
“添添,我们小区估计是被盯上了”,没等她站稳,刘雪就开始共享情报,
“嗯?被谁盯上?”
“一个黑社会团伙,里面大多是江市本地的地痞流氓,本来没几个人,天灾之前最多干些小偷小摸、在地摊上强买强卖的勾当,被公安管得严,不经常出来闹事,可天灾之后,很多人为了抢粮、抢药,主动加入他们,渐渐的得到的好处多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之前就听说他们抢了几个老旧小区,还打伤了人,现在这样,看来是要对我们小区下手了”,刘雪圆润的脸少有的严肃和凝重。
“公安机关呢?不管吗?”
“公安人手不够呀,现在整个江市治安都不好,也没办法向外地请外援,各个片区的警察远远不够,就算真抓到了几个,他们人多势众,老旧小区年龄大的人偏多,怕被报复,也不敢指认,监控录像也几乎没有,提供不了证据,只能象征性地抓几个人,没几天也就得放了”。
“难怪他们这么嚣张”,手电筒乱晃和大力敲击阳光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所有举动都透着势在必得的信心,就好像每家每户的居民都是蝼蚁,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姜添添心底不由得升起一团怒火。
“我爸爸和楼下几个邻居已经去找街道办孙主任和派出所的杜所长了,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添添,你一个人怕不怕?我晚上去陪你住吧?”刘雪担忧地说。
“不用,我的门窗都加固过,家里还有狗子,你安心在家,别让叔叔阿姨担心”,姜添添想到自已可能是黑社会团伙的重点照顾对象,拒绝了她的提议。
“对了,雪雪,之前你说张海龙被带去派出所了,那和他一起去抢思宇家的几个人呢?他们也被带走了吗?”
说到这,刘雪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本来是一起带走了的,但据说另外几个都是家里比较有门路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张海龙身上,第二天就都取保候审回家了”,听到这,姜添添几乎就可以确定,最早趴在厨房窗子上窥探的人就是黄毛团伙的一员,如果当地的小混混都被现在的黑社会团伙收编了,那另外几个人很有可能也在其中……
众人聚在院子里,迟迟没有等来街道办和派出所的消息,渐渐的就四散回家了,很多一楼的住户临时找了木板和铁丝,封住窗子、加高院子,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些人一定会再来。三个女孩子相互叮嘱着注意安全,也向着不同的方向回家了。
到家后姜添添里里外外地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外层钢化玻璃窗都是完好的,内层钢丝防盗窗也紧紧锁好,又把阳光房的通风窗关好,从里面用长木棍顶住,只留了顶层不起眼的通风口。
夜里也许会有场硬仗,在黑社会团伙真正落网之前是不要指望着能睡个饱觉了,姜添添索性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调了一个下午三点的闹钟,拉起遮光窗帘进入补眠模式,觉是睡了,可是似梦非醒的,时而退回童年时期,紧紧跟在姜奶奶身边帮她推车,时而又长大了,带着姜奶奶四处逃难……醒来是下午两点,还没有到闹钟该响的时间,姜添添呆呆看着天花板,觉得这样也好,起码姜奶奶不用整日悬心,不用跟着她在这样的时代颠沛流离,不然就她最近受的小伤,她都要掉眼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