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街道办主任带着各片区的网格员挨家挨户地走,告知大家今天夜间会有寒潮、大风双蓝色预警,预计降温幅度在12到16°C之间,请广大居民注意防寒,家里烧炭烧柴火的居民也要谨防一氧化碳中毒。
街道办主任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姓孙,年轻人当过几年兵,退伍后转业安排到江市的街道办工作,看着有点油腻,实则对居民的事很上心,和老的少的都能打成一片。如今物资短缺、水电供暖都停了,很多社区街道形同虚设,只有他把社区能用的人都动员起来,每天去各个单位打听消息,尽可能避免小区居民的伤亡。
十一月是寒潮和降水最频繁的时节,按照江市往年的情形,大幅度的降温之后很可能就会有暴雪了。姜添添看着小区里萧条杂乱的景象,心中不免忧虑。
何枭搬了一些劈好的柴进来,贴着床对面、卧室门边的墙码了一米多高,这样日常往柴火炉里添柴就不用跑去门外,姜添添给两个人各拿了一条更厚的被子,以防夜里忽然降温。
生理期的人会觉得异常疲惫,姜添添早早地睡了,入夜之后窗外逐渐响起飞沙走石的声音,风把沙粒、细小的枯枝落叶吹起来,打在阳光房的玻璃和钢架上噼啪作响,室内闪烁的炉火和温暖的被窝就格外难得。
睡得最沉的时候,狗子突然朝着窗外吠叫,紧接着101的方向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姜添添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何枭的反应比她快很多,几乎是在狗子示警的那一刻就起身,无声无息地去客厅,开了一侧的铸铝装甲门,透过阳光房的玻璃向外观察。
感觉到情况不妙,姜添添顾不得穿外套,从床头竹筐里抽出一把弓,胡乱抓了一把箭跟着去了阳光房。走出去的时候101院子里亮了起来,周思宇单手举着一支露营灯,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把菜刀,挡在客厅门口与院子里的几个黑影对峙,客厅的玻璃门上已经被砸出长长的一道裂纹。
“你们想干什么?”周思宇又惊又怒,
“别紧张,大家都是邻居,现在天气太冷了,跟你借点柴火”,为首的是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人,身量不高,造型很非主流,声音粘腻猥琐,
“你管这叫借?”周思宇用拿着菜刀的手虚点了下玻璃门,
“这不,你院子里的这些柴不够哥儿几个家里分,把你客厅里的拿出来匀一匀呗?”黄毛说着就示意另外几个男人上前,眼看着周思宇就要吃亏,姜添添打开101一侧的通风窗,拉满弓,朝着离周思宇最近的男人脚下射了一箭,箭尖没入土地,竖立在两个人中间,止住了男人的脚步,众人齐齐朝姜添添的方向看过来。
“拖住他们”,何枭隐在装甲门后对姜添添说了一句之后转身回屋,从入户门的方向出去了。
“添添!回去!”姜添添的出现让周思宇更加紧张,姜添添安抚地看了周思宇一眼,又转向为首的黄毛,
“这家人不仅是邻居,还为不知道多少邻居看过病、出过诊,你们这样对待邻居,不好吧?”
“就因为他手伸的太长,出了诊还想些不该想的,才问他借东西”,姜添添的话好像戳穿了什么内情,黄毛越发嚣张起来,
“小妹妹,哥哥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看你这儿的东西只多不少,别回头我们不光借东西,连你的人也一起借”,透过狭窄的窗子,他上下打量着姜添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住嘴!你……”没等周思宇把话说完,花园围栏外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跃而入,一拳打在黄毛脸上,把他掀翻在地,何枭一击得手,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从地上拾起两根棱角分明的木柴,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对着黄毛身后的几个男人挨个抽过去,一时间只听到满院子的哀嚎和叫骂,骂得凶的,何枭会再补上两棍,直抽到他们连连求饶,四散而逃。
同伙跑的飞快,最后只留下被一拳打蒙在地上的黄毛,
“你……你谁啊?!”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枭,何枭蹲在他身前俯视着他,用木棍边缘拍了拍他的脸,
“不问自取视为偷,别人的东西哪是那么好借的?”
“是是是……不借了……不借了”,黄毛被他眼中的寒光慑住,瑟缩着说,
“滚!”何枭语气阴沉,黄毛连滚带爬地出了101的院子,带来的工具也没敢拿。
“你和阿姨没事吧?”姜添添问周思宇,
“没事,谢谢你们”,周思宇狠狠松了一口气,
“最近要降温了,小区里治安也不太好,你要不想办法把院子封起来吧”,姜添添看着散落在院子里的柴火和一些杂物,提醒道,
“好,天气冷,快回去吧”,她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睡衣,想到黄毛刚才说的浑话、打量她的神色,周思宇心情复杂。
“我送你从正门出去吧”,这句话是对何枭说的,何枭点了点头,转身示意姜添添先关窗回去。
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让周思宇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带着何枭穿屋而过时,他诚恳地说,“今天真的多亏了你,谢谢”。
“没事,就当是还你的人情”,何枭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嗯?”
“药酒吧,这次先还药酒的人情”。说着就跨出了入户门,等在102门口。
药酒是给姜添添的,周思宇正奇怪为什么这人情何枭要来还,就看到102的门开了,一只纤细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把何枭迎了进去,他脑中“轰”得一声,忽然明白了什么,手中似乎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被骤然抽走,一丝念想也没能留下。
周思宇家差点被抢的消息走漏的很快,第二天早饭后刘雪就拉着徐小文上门了,
“添添!我们刚才去了思宇哥家,他说昨天是你和何枭救了他和张阿姨,真的吗?!好厉害!”刘雪眼中崇拜的神色更甚,让姜添添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都是何枭出面的”,她看了一眼在阳光房里劈柴的何枭,从厨房拿了两只透明玻璃杯,加上两支独立包装的秋梨膏,给两个女孩子冲了糖水,
“董鑫没和你一起来吗”,这是姜添添第一次见徐小文单独出现,
“来了,他在隔壁帮思宇哥加高围栏呢,现在小区里有柴的人家少,院子还是封一封比较好”,刘雪抢着回答,徐小文笑着点点头。
“添添你记不记得张海龙?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黄毛,一直想追关婉柔,各种骚扰,又被关嘉枫打过一顿那个?”刘雪迫不及待地和她们八卦,
“嗯,昨晚带头的人就是黄头发,不会是他吧?”姜添添忽然想到黄毛说的,周思宇不该出了诊还想别的之类的话,
“对!就是他!他见关家半点瞧不上自已,又对给关婉柔爸爸看病的思宇哥很喜欢,最开始就愤愤不平的,后来关家有意撮合思宇哥和关婉柔,张阿姨好像也没有意见,他就狗急跳墙了,纠集了周边小区几个无所事事的地痞上门找事……”
“你们是怎么知道周思宇家出事的?”现在通讯中断,刘雪家和徐小文家住在完全不同的楼栋,却一大早就来了,
“思宇哥天刚亮的时候就去报案了呀,昨晚他们被何枭打,嚎的那么大声,人证也不少,派出所的杜所长和街道办孙主任一大早就上门抓人了,抢劫未遂,孙主任在我们家楼下就把张海龙一顿臭骂,张海龙也没有那个脑子为自已开脱,他爸爸妈妈还跟着嚎,什么‘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啊,抓走了不如先要了我的命啊’之类的话”,刘雪绘声绘色地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