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姜添添之前,何枭已经醒了很久,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身侧小床上就传来细弱的抽泣,他撑起上半身向下看,借着模糊的晨光看到她满脸的泪水,是梦魇了,女孩抱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衣,闭眼侧躺着蜷缩在小床上,团成小小一只,更显得她骨架纤细,她紧锁着眉头,外侧的一只手微微抬起,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人。他心下不忍,将手伸向她,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把细腻匀称的小手包住,小手顿了顿,掌心翻转,把他的大拇指握在手心,随后沉沉睡去,感受着女孩柔嫩的掌心,何枭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静静陪着她,直到天光大亮,才慢慢把手指从她手里抽出来。
如果只看五官,女孩是很英气的长相,丹凤眼,眉尾略微上挑,鼻梁很挺,鼻翼很窄,月牙唇,这长相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但她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加上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覆在眼下,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起伏,显得整个人恬静又温婉。
白天救下她之前,他在山坡下看到了她用弓对熊头奋力一击的样子,几百斤的体型差,硬是让她挣出一线生机,勇敢、果断、动人心魄。虽然最后算是他救了她,可那时他孤身走到这里,鲜血和体力不断流失,忽然觉得万分疲惫,信念感逐渐崩塌,不知道自已为了什么而坚持,可她被黑熊从山坡上推下来,直直地滚向他,精准地到了他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就好像上天适时地给了他理由,给了他信念……
“早啊,休息的好嘛?”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先说话的是姜添添,睡梦中无助可怜的女孩,转瞬间又恢复成温和有礼的样子,
“嗯,休息得很好”。
“那就好,早饭吃什么?用鸽子汤再煮个面好不好?”
女孩丝毫没有问起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山林里,只是自然地关心他想吃什么,吃得好不好。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何枭忍不住问,姜添添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斟酌了一下措辞,
“你的穿着,你的伤,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了,更何况是你救了我,要说有什么想问的……我只想和你确定,你所做的事,会不会伤害国家的利益?我们可以信任你吗?”
问这话的时候,女孩神色郑重,眉间的英气更深,何枭愣了愣,正色道,
“我所做的事,永远不会伤害国家的利益,你、你们可以永远相信我”。
“那就好了,我没别的想知道的了”,女孩听完,愉悦地起床,收起折叠小床就出去了,随后客厅里传来洗漱的声音,开炉灶做饭的声音……何枭看了眼床头柜的方向,想要了解她、靠近她的念头愈发强烈。
姜添添用砂锅里剩下的鸽子汤煮了两把细面,另配了一小碟自已腌的酸萝卜泡菜,两个人还是支起了床上小桌,动筷之前她把鸽子肉都夹到了何枭碗里。
“这汤面里如果再加一些绿油油的小青菜就完美了,可惜现在只有大白菜,家里有一些蔬菜种子,待会儿我们来育苗吧”,姜添添指了指昨天推进来的智能蔬菜种植机。
“好”。
可能是因为能说的事太少了,何枭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但察言观色、预判的能力很强,姜添添给种植机找出一袋育苗托和种植海绵的时候,他会把育苗托和海绵依次配对摆好,姜添添盘算着育苗位和种植位应该怎样分配的时候,他会实时记好剩余的位置,姜添添洗好放在桌上的秋水梨,他会仔细削皮切块,处处妥帖。且充分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姜添添给的食物都会大口吃光,所以即使是家里忽然多了一个大男人,也没有让她觉得拥挤或不适。
第一次用蔬菜种植机,姜添添选了水培难度比较低的生菜、小白菜和蒿菜,出于对水果的渴望,她少少地种了几颗小番茄和草莓,期待着如果结果了可以换换口味。
刚把种植机的模式调好,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透过门镜看到带着医药箱的周思宇,
“添添,我来看看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今天没出诊吗?”
“嗯……等一会去”。
姜添添把他带回主卧,焕然一新的何枭让他险些没认出来,两个人相互点了点头。
“伤口恢复得很好,也没有发炎,只要注意些,两周后拆线就不会影响行动了,我就住在隔壁101,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他给何枭检查完伤口叮嘱道。
听到“101”的时候,何枭眸光闪烁,深深地看了周思宇一眼。
“添添,昨天卸完柴太晚了,没有给你拿凝胶,这是生长因子凝胶,早晚在伤口上各涂遍,脸上不会留疤的。我还从邻居手里淘了半瓶药酒,每天在淤伤和关节的位置推拿,可以好的更快”。周思宇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支药膏和一个透明玻璃瓶,瓶子里有深色的液体。
姜添添接过瓶子闻了闻,被浓烈的酒味熏得直皱眉,“嗯……药酒难得,我这淤血时间长点自已也会吸收的,推拿就算了吧”。
“淤血在身体里时间太长,对免疫力也是有影响的,而且推拿不会很痛,我手法轻一点,好吗?”周思宇看出了姜添添的小心思,耐心地劝着她。
正当姜添添想继续找个由头把药酒塞回去时,一直沉默的何枭却说话了,
“药酒留下吧,推拿我会,如果添添有需要,我可以来”。
姜添添:……
周思宇愣住,与何枭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你的肩膀最近不要提重物,等过几天我不忙了,过来给你劈柴”,出门时周思宇看了看满屋子的木段,对姜添添说。
“没事,最近天气还好,用不上柴火炉,而且早期出去捡的枯枝还有存货,到时候可以先烧那些,等我好了再劈也来得及”,姜添添说着,把两盒自热小火锅塞给他,“给,谢谢你来出诊哈”。
周思宇神情一滞,似乎有些生气,把小火锅放在玄关柜上没有收。姜添添大抵能明白他在气什么,可总归……她不想欠他太多。
快到中午的时候,姜添添又迎来了刘雪,她带着一个铝制的老饭盒,神神秘秘地敲门进来,
“添添,这是我妈妈用你给的红烧肉罐头炖的白菜,可香了,我一路过来都紧紧捂着,怕别人闻到知道咱们有肉吃”。
姜添添好笑地看着她,“就那么一个红烧肉罐头,分给我你不就少吃了,舍得啊?”
“哎呀,你都救了人家两次,人家以身相许都可以,几口肉有什么舍不得的……呀,你种菜啦!”刘雪跟着姜添添回卧室,还没来得及与何枭打招呼,就到卧室里开起来的种植机,迫不及待地扑到跟前看,姜添添无奈地对何枭摊了摊手,上前去和刘雪介绍,
“这边放的是一些绿叶菜的种子,生菜、小白菜、蒿菜,这边有几颗是小番茄和四季草莓,草莓不知道冬天在屋子里能不能结果,小番茄应该问题不大,卖家说是瀑布小番茄,可以结很多果子那种,要是育苗成功了分你两株……”
两个女孩对着一层还没发芽的种子嘀咕,商量着各种菜蔬要怎么吃,好像已经看到小嫩苗长出来、结满果实的样子。而何枭却对着桌上的药酒、门外堆叠的木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