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躲不掉，森和逃得过初一逃不了十五，第二天他早早就被左银带去昨日的地方。
左银牵着对方的手漫步在山间，美其名曰晨练，森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叶片上还有未消的露珠。
“师尊我们去哪？”森和踩着左银走过的地方，松软的雪地印着一个又一个脚印，松柏树上倒挂着晶莹剔透的冰锥。
左银看向小孩睡眼惺忪的神态，抿了抿嘴说：“森和，好好记一下这路，以后你都要走这条路去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学习练功。”
细小的树枝承受不住冰锥的重量，发出的“咔嚓”声被踩在雪地时发出的“咯吱”覆盖，森和看见不远处那根漂亮的冰锥摔落在地。
粉碎…路过时他特意留意到粉碎的冰锥裹上脏兮兮的泥巴，就和他的心情一样糟糕。
为什么师尊每次都这样，他明明孤僻又敏感。
森和闷闷不乐踢着地上的雪，鞋尖被融化的雪染湿，不解的问左银：“可我不是师尊收的徒弟吗？”
“为什么不是师尊教森和？”
小孩抬着头，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偶尔不安的咬咬嘴唇，仿佛她说句不好，小孩就会大滴大滴掉眼泪。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
要命，我要如何教他？
左银干脆不去看可怜巴巴的森和，她的功法只适合自已，更何况男主也只是暂时过渡，日后时机到了，对方会习魔功。
她只需要做好领路人的身份就好了。
想法美妙，但现实往往不如意。
左银摸了摸鼻子，到底没忍心对男主狠下心来，耐心和对方说：“师尊不适合教导人，你跟着师叔和师兄师姐会学到更多。”
森和见撒娇都不能让人回心转意，扯着左银的衣袖，放慢脚步不死心的说：“可森和很聪明的，师尊只要稍微指导，森和都会学会的。”
左银揉着太阳穴，早知就不一时兴起徒步上山了，飞过去多省事，把人带到就离开。
她理了理对方的小毛领，淡淡的开口道：“森和，听话。”
“嗯？”
森和掐着指尖，被小蛇咬到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听话的点头露出甜甜的笑容：“那师尊记得多来看看森和，森和会好好努力的！”
左银松了口气，见对方答应下来摸着他的头发，“好，等来年开春师尊带你去山脚的城镇玩玩。”
蜿蜒曲折的山道铺着一层厚雪，鸟鸣不绝，避世山的景往往是一拐一廊一峰一道皆不同。
森和回头看去，成片的松柏遮盖住来时路，他小口喘着气问：“师尊，为何是来年开春？”
左银见小孩额头出现薄汗，拿着一块素净的帕子递给对方，“擦擦。”
见森和擦着汗，左银重新看向远处，她能看到的东西往往和旁人不一样，那些枝叶繁茂的常青树挡不住左银的视线。
两只眼，一只看因果，一只看亡灵。
这山间从不缺亡灵。
左银重新闭眼在睁开，眼前恢复一切正常，快到了……“因为再过三月，你就要和新入门的弟子去云隐秘境历练，所以要趁这段时间加紧训练才是。”
虽然对方是男主，不可一世超厉害的那款，但话说回来那也是以后，现在…左银低头看着对方乌黑的发旋，不过是一个脆皮小孩。
得要让森和有紧迫感才好。
不用其他人提醒，左银都能看出男主对自已过分的依赖，可她没兴趣、也不想把森和变成温室里的花朵。
却又担心拔苗助长。
哎……难道这就是养小孩的烦恼吗？
【系统：……】
系统没眼再看下去，出声打破她淡淡的忧伤【宿主，你除了最初把男主带回来后，有做什么吗？】
亲自收的徒弟都让别人来教。
左银沉思几秒，认真的说：“小孩的衣服，吃食，配件统统都是我安排”
吩咐人准备，动动嘴巴也算？系统用电子眼深深的看了对方许久。
“我会赢的。”
一道坚定而又冷涩的童声打断系统单方面和她的僵持，左银微微感到吃惊，书中的男主是个隐忍的性格，可不像现在这般。
森和见她没反应，“师尊不信吗？”垂眸不知想些什么，在左银的视角下对方就是伤心难过了。
左银弯下腰与他平视，眼里嘴角皆带着笑意，桃花眼扬起，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懒懒散散的勾人：“师尊何时说过不信？”
“小鬼，对师尊的信任就这么少吗？”还嫌说着不够得劲，抬起手指尖捏在一起，“诺，就这么点儿。”
森和拧着眉头，明知她是故意曲解自已的意思，可又舍不得对对方生气，精致的五官皱巴巴在一起。
“哎？”左银举起手抚平森和的眉头，“年纪轻轻的学大人皱眉做什么？”
森和只觉得眉心一凉，紧接着便是淡淡幽香，这一天他知晓原来师尊比这避世山的雪还冷，比二月的腊梅还好闻。
见左银想抽手，森和立马抓住她的手腕，肉肉的掌心贴上瘦削的腕骨，凉意串上四肢。
“嗯？”她很少与人亲密相处，也没人敢跟她有亲密接触。
左银疑惑出声，虽不适应但念及对方是个小孩也没抽走。
她对于男主，至少是面前年幼的男主，左银一向比常人多三分耐心、一分真心。
森和也意识到自已的动作越界了但并不想松开，舔了舔干燥的唇，天真的说：“森和只信师尊。”
“噗呲。”左银被他较真的表情逗笑，偏过脸笑出声。
“好好好，师尊知道了，”左银摇摇还被握住的手腕，“小正经，先把为师的手松开好吗？”
老不正经。
森和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对方，总是给他奇奇怪怪的称呼，板着张小脸松开手后背到身后，借着视觉死角捏了捏手指。
师徒二人眺望着远处，“走吧，你林师兄该久等了。”
【系统：宿主，你的男主不高兴，不哄哄？】
什么叫我的男主？左银疑惑的同时发现小孩的情绪的确不高。
“森森，为师送你个小礼物。”左银冰冷的手覆盖着森和对眼睛，在对方陷入黑暗还未反应时又松开。
还在状况外的森和重新接触到外面的光线，懵懂的看向左银。
以及周围突然多出的东西……泛着幽蓝的荧光有深有浅，有大有小，有些是一团、一丝，有些是明确的形状。
“这些是？”他被左银抓着手，轻轻点了离自已最近蓝团子。
有些软，不太真实。
左银狡黠的眨眨眼：“这些是这座山的亡灵，不过它们都没有恶意，只是死后不想太快转世所以暂留在人间。”
“亡灵？”森和的语调有些起伏，在看这些蓝团子便觉得有趣了很多。
原来在自已看不见的地方，存在着如此有意思的东西。
“在避世山，每一座山的亡灵都不同，改日师尊带你去看看其他的，到了夜晚亡灵会比白天漂亮许多。”
左银充当讲解员，边说边带着人往训练场地走，天源山便是修炼之地，这里不仅提供修炼，还有学堂，同门比武，切磋也在这。
“我给你的双眼施了术法，能持续五分钟。”
森和一听才只有五分钟，不免有些失落，小孩的情绪变化明明白白摆在脸上，让人想忽视都难。
左银安慰道：“太长时间你的身体会受不了，容易适得其反，等日后森森厉害了想看多久都行。”
“我知道了师尊。”
见时间差不多，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左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吧。”
“练完了师尊再来接你。”她就像一个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临到学校门口还不忘叮嘱一句。
“好。”森和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转过身发现师尊还在原地目送着他。
实则
【系统：宿主真有创意，我还是第一次见送礼物送对方看见亡灵的本事。】
“那说明你见识少，眼光短浅。”
真是哪都有系统。
左银见小孩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停下和系统拌嘴站直身体，纳闷的想着男主这是怎么了。
兀地，对方小小身影蹭蹭的跑过来，猛地扑到左银怀里，抱紧她说：“师尊，森和会想你的。”
左银哑然失笑，摇摇头揉着对方的脑袋，“知道啦，森森快去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若是旁人在场定要说声大逆不道，没有尊卑。
【系统：呦呦呦，没看出来男主跟宿主关系这么好啊！】
呵呵，左银冷笑道：“你的阴阳怪气快要溢出来的。”关系再好，还不是可能也会像书中一样欺师灭祖，屠宗门。
要是对方听话就不是系统了，不仅没改反而再接再厉【系统：一口一个森森，啧啧。】
左银秉持着一个闲人，靠在树干上懒散的躺着，“森森我能叫，你能吗？”
你除了在我脑子里叫，还能在哪叫？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来，现在留三分日后还能在进五分，始终是左银为人处事的原则。
没在理会系统，她开始出神思考。
左银知道书中所有人的结局，但好像又不知道。
她始终处在旁观者的地位，要想真正切身体会，就得舍弃旁观者清者自清的身份，亲自入局当一个局中人。
一本书是写不完一个人漫长的一生的。寥寥几笔带过的东西，除了当事人，其余人都没有资格知道发生什么。
所以，她该选择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