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师笑着看向宗辰瑄,神色中带着调侃的意思:“方才你还与老夫打赌,说这女娃断然不会做出决定,老夫倒是觉得你太看低了自已,不过你与老夫说实话,你们当真只是合作关系?”
“自然。”宗辰瑄的语气依旧冷淡。
他思索着,像是要找个理由说服自已,语气中带着怪异的飘渺感,喃喃自语。
“果然是因为,我那日对你说不想要神器。但你就这么相信我么?或许那日,只是我故意表现出来的假象。你应当察觉到了,我当时,那显而易见的犹豫,我并非对神器不感兴趣。”
“当然我现在这个样子,说要启动神器争霸天下,还有些可笑,但身在皇家,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你实在不该相信我。”宗辰瑄说得认真,也是有理有据,甚至除了那种奇怪的哀伤之外,还有几分歉疚。
聂安安本来还以为,宗辰瑄这是闭府两年之后心理上的问题终于暴露出来。
具体表现为可怜兮兮地认为自已不配得到信任,陷入思想上的怪圈,非要往自已身上泼脏水之类的。
但她刚刚分明看见,宗辰瑄眼中的歉疚。
难不成这混账玩意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聂安安知道这种情绪只是暂时的,只要不是那种整天以泪洗面的性子,暂时的消沉之后都会调整回正常的状态,她抓紧机会问道:“王爷,敢问你在歉疚什么?你是不是对我动了不该动的坏心思?”
宗辰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没想到聂安安能敏锐到这个地步。
宗辰瑄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张太师就在一旁颇为愉悦地说道:“小女娃你反应真快,老夫也觉得他对你心思不纯,黎王现在不怎么样但以前是个多讨喜的孩子啊,你要不给他个机会试试?”
聂安安懵了:“张太师你在说什么?”
“哎老夫活了这把年纪,有时候光看眼神我就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你们之间哪里是什么简单的合作关系,不过我也能理解,这样的女娃整个大夏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黎王动心实在很正常。”
聂安安的脖子缓慢地转动,像是生锈的齿轮,僵硬地将目光投向宗辰瑄的方向。
她心里是不信的,但对方怎么想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够了!”宗辰瑄的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怒火,他看向张太师的视线中含着极大的威压。
他又迎上聂安安的视线,挣扎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见姑娘身怀精妙医术,思维灵活性情直率,曾想过将姑娘招揽至我麾下,但姑娘放心,我不愿做那画蛇添足之人,我也并非毁诺之人。”
其实还是不愿这么说的吧。
宗辰瑄能感受到说这话时脑海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极力抗拒。
那个声音嘲笑他,时至今日也要维持君子的体面,简直是十足的蠢货。聂安安这样的人,对沉浸在皇权斗争中的人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他难道不知道吗?难道要放任聂安安离开再被其他皇子招揽?
他竭力忽略脑海中的这个声音。
他不知道自已这么做,是不是下了一步错棋,但他并不想再更改决定了。
不仅仅是因为想要维持那点可笑的体面。
还因为,他曾在大婚那日跟聂安安争锋相对,他知道聂安安是个不会向任何困境低头的人,率直的,反应敏锐的,随性而为的。面对这样的人怀有恶意,一旦被对方察觉,便是万劫不复。
不如只以朋友相处,就很好。
这几日困扰他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确实做不到,主动向聂安安展露他所有的秘密,但他愿意用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对聂安安坦诚相待。
“抱歉让姑娘听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今日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必往云华院赔罪。”
确实挺莫名其妙的,无论是张太师还是宗辰瑄。
她不知道这对师徒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情谊还剩几分,但张太师那么说,可能只是出于关心宗辰瑄这个晚辈的终生大事误会了什么?好在宗辰瑄竟能将原本的心思袒露。
而且那番言辞的可信度很高。
毕竟是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啊,拖了两年时间,突然在她手中有所好转。
想要用些手段将她招揽,也是正常。
不过她刚刚可没有忽视,张太师说话时,宗成瑄虽然眼中怒意聚集,耳朵却已红透,这好像是她第二次看到宗辰瑄耳朵红了,不是,整日一副清冷淡漠表情的黎王殿下,脸皮这么薄的吗?
心思百转,但宗辰瑄话中请她离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考虑到这对师徒或许有什么话要说,聂安安先退出这间屋子回了自已的云华院。
这日过后别的不说,宗辰瑄的坦诚倒是在聂安安这里赢得了更多的信任,两人之间相处时也更为融洽,聂安安对这种生活满意极了,多省心的合作对象啊,坊间流传的美名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宗辰瑄心中也很庆幸。
还好他没有选错。
又是几日过去,黎王府中的日子堪称岁月静好,连续喝了好几天的苦涩汤药,蛊虫对他的影响几乎消失不见,聂安安也亲自认证过,说只剩些许余毒,但解毒还只是帮助宗辰瑄恢复的第一步。
他腿部经脉萎缩,脏腑也受到蛊毒损害。
想要恢复如初还需不少时日。
某日治疗时,聂安安问起张太师的情况,却得知他竟然在几日前就藏了瓷片,割开手腕自尽了。虽然知道张太师一直在生死之间犹豫,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有些恍然。
宗辰瑄宽慰道:“侍卫发现得及时,但这是他自已的决定,说是想去地下陪家人,我也就没让人去云华院惊动你。对了,他还让我转达谢意,那日并非想要为难你,也是真的想见你一面。”
聂安安听闻这声感谢心中也是释然。
她摇了摇头表示明白,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那碎片最后如何处置的。”
宗辰瑄勾起个笑容:“我已得手。”
聂安安嘶了声,心说怎么有种被宗辰瑄装到了的错觉,不过有一说一,他的动作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