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我庄里的人都没怎么下过地,要是糟蹋了您这些新麦种,那我哪儿过意得去啊……”
“你这丫头,有我老头子在,你怕什么?咱们离得这么近,老头子我肯定得关照关照你不是?尽管拿去,我保你金秋收成翻倍!”
唐十鸢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马叫上了秦东,跟她一起去姜老那儿把麦种给挑回来。
姜望走在前面,唐十鸢和姜原走在中间,秦东则挑着扁担垫后,他们几个与此时在田间劳作的人,形成了一幅动静结合的画面,美好而和谐。
“丫头,来来来……你看,这一片都是我新种下的秧苗,还有那,那是去年种下的冬瓜,这一片是矮黄、菘菜、葫芦……”
姜望激动地向唐十鸢介绍着庄子周围的粮食果蔬,几乎全是他亲自种下的。
姜望不愧为农家之首,凡是经他的手从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体积都比别人家的要大上好几倍,不仅饱满,颜色还鲜艳。
“姜老,不是我说,您种的这些东西,要是都拿到长安集市上去买,肯定是人人都争着要,这品质可比今早别人给我送的好太多了!”
姜望被唐十鸢夸得喜笑颜开,说什么也要把唐十鸢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好好尝尝他种的这些果蔬。
盛情难却,唐十鸢只好让秦东挑着麦种先回庄里,并嘱咐他让落英折梅不用备她的饭,她等会在姜望这儿吃完之后再回去。
姜望许久不曾招待过客人,上回墨熠来,放下东西便走了,根本来不及停留。
姜原见唐十鸢留下用午饭,趁着姜望去地里择菜的功夫,把他藏在庄子后院的果酒给“偷”了出来。
“唐姐姐,这可是我师祖秘制的果酒,保管你喝了之后,此生难忘!”
“好啊你这个臭小子,还知道借花献佛了,看来日后有什么好东西,我还是藏严实些好!”
姜望从地里回来后,立马便发现姜原把他私藏的好酒给搬了出来,满满一坛。
“姜老,这酒要不咱们还是别喝了,姜原这孩子只是想让我见识您的厉害。”
“别别别,丫头,你和老头子我也算是一见如故,这果酒我有的是,管够!”
说罢,姜望便让姜原先陪着唐十鸢在庄里逛逛,他去厨房做几道下酒小菜。
姜原牵着唐十鸢在庄里转悠了一会,又回到了方才放麦种的粮仓,唐十鸢见仓中空地上,有不少多出来的地方都有印子,她猜测,原来应该也放过不少东西。
刚刚秦东挑走麦种时,唐十鸢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乍一看确如她猜想那般。
“姜原,姜老只剩下这么点麦种了吗?这空出来的地方原先是放什么的?”
“上回墨熠哥哥来,师祖也送了他不少麦种,比送给你的要多多了,第二天还来了不少人帮着他一起搬呢!”
一听是司议郎墨熠,唐十鸢立刻便联想到了太子魏炘。
墨熠一个墨家弟子,要那么多的麦种来做什么?京中前段日子就有传闻说,太子魏炘面圣后,就调遣了大量人马赶赴河南,看来与墨熠得到这批新麦种有关。
前世,农家逐渐势微,魏姒便着人将农家仅有的硕果占为已有,将其交给了郭旸。
郭旸转眼就将农家弟子手里那些产量极高、品质极好的良种,献给了朝廷,虞帝魏构大喜,命各地州府试验过后,证实果然如郭旸所言。
凭借此功,郭旸得以调入户部,开始掌控大虞钱粮,与薛茂一道,成为宋王争夺太子之位的两把利剑。
“唐姐姐你看,这些全是墨熠哥哥送来的东西,有了它们,师祖干起活来都轻松了不少,而且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我可喜欢他了!”
“这样,那下回姐姐来,也给你带好吃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还未待姜原回答,唐十鸢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清朗醇厚的声音。
“哦?那糖人姑娘可一定要记得带,那可是姜原最爱吃的。”
“墨熠哥哥!你怎么来了?!”
姜原闻声识人,转过头就扑进了墨熠的怀里,又把他拉到了唐十鸢的面前。
“唐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墨熠哥哥!墨熠哥哥,这位是住在飞鸢庄上的唐十鸢姐姐,你们不妨认识认识?”
姜原人小鬼大的模样,让墨熠与唐十鸢二人忍俊不禁,这小家伙颇有当媒婆的潜质。
“唐姑娘好,镜湖一别,许久不见,幸会。”
“司议郎客气了,我们也算是‘不撞不相识’。那日我还在想,京中不少人见了我都恨不得绕路走,像你这样直接撞上来的,一定不是那长安城里的俗人,果然如我所料,今科殿试魁首、墨家巨子爱徒,恕我当日眼拙。”
墨熠曾从师傅墨羲口中,听过不少唐家人的事,唐十鸢也在其中,在他师傅的印象里,唐十鸢应该算是唐家三姐妹中,最具侠气的女子。
成为太子司议郎后,墨熠也曾听太子魏炘、太子妃武臣兮提过唐十鸢,特别是当她主动与郭旸和离之后,二人都对唐十鸢此举颇为欣赏。
镜湖春宴上,太子妃曾替唐十鸢传话,太子魏炘当时就觉得唐十鸢不简单。
墨熠还记得当时太子妃武臣兮说过一句话,她说,唐十鸢先祖率先杀入武周皇宫之时,只领了一支轻骑,一路破釜沉舟,穿行在茂林间,绕过了武周布置在几处关隘的重兵,直捣黄龙。
“唐十鸢身上拧着的那股劲,仿佛与我父王提过的那位唐家先祖十分相似。”
郭家虽是从寒门走出的新贵,但郭寅郭旸父子只要在朝为官一日,唐十鸢就不至于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可唐十鸢却毅然决然选择与郭旸和离,独自搬到这京郊来住。
京中虽然猜不到唐十鸢与郭旸和离的真正原因,但此事惊动了青阳长公主,只怕没那么简单,要说郭家害怕受到唐家牵连,那他们早干嘛去了?
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京中只好将唐十鸢与郭旸和离一事,暂时归结到唐家案上。
墨熠听后却不以为然,从他在身边人那里得来的消息看,郭家要真的是那种捧高踩低的人家,唐十鸢在知晓郭家人嘴脸的第一时间,就会选择与郭旸和离,而不是等到现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唐十鸢和离的原因和时机是她自已找的,且还请了青阳长公主来坐镇。
这一猜想,不断地在墨熠的脑海中生根发芽,直到今日见到唐十鸢,他好像更加坚信了自已的推断。
墨熠见唐十鸢虽住到了京郊,但这么快就得到农家之首姜望的认可,还受了他的邀请,留在庄上用饭,这可是连墨熠都没有过的待遇。
很明显,唐十鸢并没有沉浸在错识郭家人心的悔恨当中,而是十分悠哉地在这京郊躲清静,墨熠猜想,这应该是唐十鸢早就给自已选好的一条“退路”。
“唐姑娘莫要抬举在下了,我不知多想同姜老一样,与这些自然之物相处,这世上最难的,不就是与人打交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