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过后,王元乔见郭寅又紧跟在李济德身后,心里暗骂道:“马屁精!”
王元乔见自个在郭寅这儿讨不到好处,回到御史台后,立刻就将郭旸喊了来。
“探花郎可适应了侍御史一职?若有难处,不妨直言,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不必见外。”
王元乔心想,治不了你父亲,我难道还治不了你吗?!
郭旸忙不迭地表示自已在御史台一切安好,并无不妥之处。
“如此甚好,礼部过几日就要派人前往河南督办祈雨祭典一事,这些文书你暂且先拿回去仔细地看一遍,如有疏漏务必及时告知礼部查漏补缺,且去办吧。”
郭旸傻眼了,王元乔所指的那堆文书,没有半月绝对看不完,回想起他刚来御史台那会,王元乔就不太爱搭理自已,他就知道对方特意将他叫来,准没好事。
“是……”
见郭旸二话不说地就将差事领了去,王元乔心里舒服了不少,至少比起郭旸那个不要脸的父亲,他还是看得清形势,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飞鸢庄上,身处舆论旋涡的唐十鸢,昨夜倒是睡得极好,从前在郭家她总是觉得喘不过气来,还以为是思虑过甚,仔细一想或许是不能在仇敌身旁安睡罢了。
见唐十鸢醒了,落英立马拉着她到了院子里,目之所及几乎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是王妃派人送来的,另外那些是六姑娘送来的,来人说了,东西都先紧着咱们用,若是不够,尽管着人去宋王府和顾家知会她们!”
这些东西里,有唐十鸢眼下最需要的现银、粮食及衣物,她就知道两位堂姐不会置她于不顾,她也明白唐七雅与唐六慧的难处,只是遗憾,不能同她们亲自诉说心中的委屈。
“你们先带着人将东西都归置好,眼下我们万事开头难,这飞鸢庄里多的是可供我们耕种的良田,鱼塘能养鱼、后山能打猎,总归是饿不着我们。待会你们进城,记得再采购一些良种,我们得赶在春耕快结束前种下。”
唐十鸢虽说只是将飞鸢庄当作了临时的落脚之地,但谁也不知道,未来她还会在这庄子上待到几时。
有青阳长公主在,京中一有任何消息,唐十鸢都能马上得知,没什么好担心,而她选择住到京郊来,也有麻痹敌人之意。
郭旸与魏姒见她已不再是两人之间的阻碍,才会放开手脚,大着胆子往来。
“前世,我没喝上你们的喜酒,今生,我自然得备好一份大礼相送!”
在唐十鸢一行人住进飞鸢庄的第一天,四周邻里这两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这儿如此热闹,一下子来了好几拨人,手里还都拿了不少好东西。
“哎!今儿个一大早,你们猜我进城听到了什么?”
李大民得一席话,瞬间就将大家伙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快说吧,地里还一堆活呢,瞧你也憋不出什么好屁来……”
“别急嘛,城里都在传,之前因罪被贬的唐家,不是还有个女儿嫁到了当朝吏部尚书郭家吗?他家的公子还得了个探花郎。听说这会,唐家姑娘已经跟郭家公子和离了,人昨儿个就住进了前面的飞鸢庄!”
扛着锄头,正欲下地干活的雷岳顿时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大民。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昨日城里不少人都看见了,唐家姑娘在长公主府兵士的护卫下出了城,此刻人就在飞鸢庄!”
李大民见雷岳一下就冲上来,紧抓着他问个不停,还以为对方是不信他的话。
这个雷岳,自从几年前来到这儿,就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开荒干活,村里没少拿年纪相仿的李大民同他比较,结果李大民是处处都比不过人家。
眼看媒婆总是将周边村子的好姑娘往雷岳那儿说,李大民气不过,专门跑上门找雷岳说理,结果连人带东西都给他扔了出来,从此以后李大民也只敢跟雷岳耍些嘴皮子功夫。
李大民话音刚落,雷岳急忙放下手上的锄头,朝着城门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大伙见状,一时也不知雷岳犯了什么浑,受了什么刺激,只顺手将他的锄头放到了一旁,好让他回来之时一眼便能发现。
李大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是头一回,见雷岳那儿有比下地干活还要重要的事。
村口处的动静,也引得了田间一位正在干农活的老者频频侧目,老者还隐约记得,这个雷岳也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今日不知怎的,竟将锄头扔到了一旁,他心想,对方许是有什么急事要办也不一定。
见众人散去后,老者才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田间,只见他赤脚陷在淤泥里,一边弯下腰观察秧苗的生长情况,一边拿出怀里的小册子,详细地比对着它们的变化,册子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何时育种、如何育种的过程,十分细致认真。
“师祖!师祖!您快上来呀,大哥哥又给咱们送好东西来了!”
远处,一名孩童正欢快地朝着老者的方向跑来,手里还抓着一串糖人不放。
“你这孩子,整日就知道吃!快将这筐野菜背回去,师祖我今日给你包野菜包子吃!”
“好嘞!”
老者一把提起田间的草鞋,赤脚踩在泥地里,一老一少就这么并肩走在田间小路上,好不惬意。
到了住处才知,老者所在的庄子,与飞鸢庄相隔不过一里多,距离十分相近。
“不是我说你,下回再来,可不准再给姜辰那小子带吃的了,瞧瞧他那肚子,都快赶上我老头子了!”
“无妨,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些,日后也能长得壮一些,好给姜老打打下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司议郎墨熠,而眼前这位老者,乃是农家之首姜望。
墨家巨子墨羲早年间就与姜望有旧,二人原本就是故交,墨羲选择这儿作为墨家在长安城附近的落脚处,也是想离好友近些,彼此有个照料。
墨熠先前曾随墨羲住在京郊山野,他还不时下山给姜望送些辅助农耕的工具,一来二去,墨熠也就成了农家这块“地员庄”里的熟客。
“听你师傅说,你早些日子入朝为官了?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老头子这儿溜达,河南旱灾,朝廷应该闲不下来才对。”
“朝廷的事虽多如牛毛,能干事的人也不少,没了我自然还有别人,可姜老您这要是没了我,不知您得多费多少力气,您说是吧?”
姜望被墨熠一席话给乐坏了,看来对比起入朝为官,墨熠还是比较喜欢来他这儿打发时间。
这敢情好,姜望早就想将墨熠抢来做他的弟子,奈何墨羲那厮硬是不肯放人,照这么下去,墨熠说不定自已就生出几分,入他农家门的兴趣来。
今日上门,墨熠给姜望带来了一个小工具,它的形状与四齿钉耙有些相似,但却十分地小巧玲珑,比四齿钉耙还少了一齿,整体只到姜望的膝盖处那么高。
“这是作甚的?”
“师傅说了,往年春耕之后,您田里总是杂草成堆,得您一棵棵弯着腰去拔,辛苦得很。这个就是他专门为您做的,您只要轻轻对准杂草根部,这么往上一拉,直接就能将它从田里给拔出来,既便捷又省力。”
“这个好!这个好!眼下正用得着,回头你记得替我谢谢你师傅!”
墨羲要是知道,他不辞辛苦替姜望做出了这小钉耙,对方还惦记着他的爱徒,他恐怕会气得连夜拔了姜望田里所有的试验秧苗。
姜望喜滋滋地拿着小钉耙爱不释手,但他想来想去,这么轻巧便利的工具,应该有一个自已的名字。
“不如就叫‘除草器’,简单好记,也不复杂。”
“好!就叫这个!”
墨熠方才下山之时,瞥见不少村民聚集在村口,不知在聊些什么,一问之下,方才从姜望口中得知,八成与那飞鸢庄里的人有关。
“你不知道,这飞鸢庄原先就是唐家的庄子,后来给唐家那个丫头当了陪嫁,如今想必住进去的就是她了。怪不得今早我在田间听到‘和离’二字,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想来京中无容身之处,唐家那丫头也就只能在这儿暂时住下了。”
墨熠愣住了,没想到,他还能在这京郊之地,听到唐十鸢的名字,并且与她距离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