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寅开口,其他人自然不好拒绝,纷纷表态到了那日,一定携一家老小前来。
唐十鸢听罢,心生一计,那日郭家阖族皆在,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天赐良机。
到了第二日,唐十鸢以奉青阳长公主之命,前往重光寺祈冥福的借口,趁机详细向青阳长公主说了那日的安排。
“素素,若按你的计划行事,要我出面不难,但郭家你可就不好再待下去了。再者,此事过后,日后你将要面对什么,可想好了?”
要说青阳长公主此前只是看在唐集先的面子上,对唐家后人加以照拂,那么,自从得到梦境启示后,青阳长公主对唐十鸢的态度已有了很大转变。
唐十鸢是破解梦境困局的关键,青阳长公主不希望她在此事过后,为长安城的流言蜚语所困,对青阳长公主的筹谋造成什么影响,她已将唐十鸢视作了盟友。
“大伯母,唐家被贬以来,就连宋王与顾家都不愿与我往来,唯有您还愿意出手相助,我何不干脆利用这个机会,与他们来一个彻底的了断。我还就不信,长安城没有我唐十鸢的一席之地,再说了,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您的身后。”
青阳长公主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青阳长公主不愿唐集先在她离去后,无人承祧,便替他作主,过继了二弟唐展先之子唐季秋为嗣,既有此先例,青阳长公主总不能眼见唐十鸢孤身一人,也将其收作养女。
唐家自开国以来,历代皆掌大虞军权,青阳长公主作为有着监国大权的公主,何尝不知道唐家已是富贵至极,处在炭火之上久矣。
无论冠军大将军唐履先是真的有罪,还是被人诬陷,想必虞帝魏构也是乐见其成的,青阳长公主要是在这个时候贸然将唐十鸢记在名下,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不用虞帝魏构开口,皇族宗亲、御史言官那里她也不好交代。
反倒是,唐十鸢所提之事,青阳长公主之所以答应出面,也是看在此事就算传到虞帝的耳朵里,他也只会当成是唐十鸢遭了夫家嫌弃,万般无奈之下才求到青阳长公主跟前,请对方替她讨回一个公道,绝对不会联想到其他地方。
“好,就依你所言。”
见青阳长公主十分爽快地便答应了下来,唐十鸢喜出望外。
青阳长公主已经多年不曾插手朝政之事,与京中的官员明面上也无甚往来,只有太子魏炘偶尔会去探望,如今却愿意为了她,卷入这场纷争当中,唐十鸢要是说没有丝毫不为所动,那是假的。
唐十鸢见青阳长公主应下她之后,便让靳嬷嬷进殿,领着人开始焚香祷告,敬献香果,她则是虔诚地跪在了佛像面前,俯首不言,许久不曾起身。
唐十鸢原以为,祈冥福一事,不过是她们之间随意找的一个见面由头,不想青阳长公主竟真的是来为唐集先四人祈冥福的。
见状,唐十鸢不由地心疼起了青阳长公主,在她的记忆里,唐集先虽娶的是大虞长公主,但夫妻俩感情甚笃,三位堂兄也都是人中龙凤,品貌堪称京中之冠。
一场战争,一下就带走了青阳长公主此生最重要的四个亲人,要是放在其他女子身上,怕是早就随他们而去了。
唐十鸢记得,青阳长公主也曾一度悲痛到短暂失去了五感,身子也是一下子就垮了下来,那时太子魏炘还曾日夜守在长公主身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直到后来,青阳长公主为了一场法事,在重光寺得到了智圣国师灌顶,他乃虞太祖赐封的第三代大虞国师,从此,长公主便笃信起了佛法,开始一心向佛。
没有人知道,青阳长公主之所以愿意皈依佛门,不是为了让她自已脱离轮回,而是为了能够让唐集先父子四人早登极乐。
唐十鸢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青阳长公主无比虔诚地将祈冥福的所有步骤,全都做足了,而当靳嬷嬷将金银元宝,一一投入殿外那尊巨大的香炉中时,升起的青烟让唐十鸢瞬间就联想到了前世。
那时的她早已断气,尸身被郭旸与魏姒丢弃在乱葬岗,在她魂魄抽离躯体的那一刻,四周无一柱清香、一片纸钱,只有几只野狗啃食骨肉的声音。
从重光寺回到郭府后,唐十鸢一眼便发现了大门两侧的不同之处,府中下人八成是得了郭寅的吩咐,迫不及待地为了三日后的阖族之宴装点起来。
“姑娘,您说郭家人是不是憋着坏呢?竟这么好心,给全府的人置办了新衣新鞋,还送来这些绸缎首饰,说是给您准备的,嘱咐您阖族之宴时务必盛装出席。”
“东西是谁送来的?”
“全是崔嬷嬷亲自送来的,说话还客客气气的,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的作风。”
唐十鸢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心想,郭父郭母的打算正合她意,她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看见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那定会是一场好戏。
“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起来,到了那日,咱们只用自已的东西。折梅,你拿着钥匙去挑一些来,务必得是当年随我嫁入郭家的那些嫁妆。”
折梅虽有不解,但还是照做了,落英则十分迅速地就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她打心眼里也不想让唐十鸢穿戴这些赴宴,看起来颇有种受了郭母施舍的样子。
三日后,郭府阖族之宴如期而至,许多邻近长安城的郭氏族人也都赶了过来,让郭寅十分长脸,一大早便与郭母出门相迎了。
郭辰与郭未也一同在府中帮忙张罗,见到郭家族中的长辈,还会亲自将对方迎至他们的座次旁。
刘氏、袁氏也都没有闲着,刘氏被郭母安排到了厨房,盯着那些菜品,袁氏则因其出身世家的原因,留在了前厅待客,陪着诸位族中的伯母叔母、妯娌小姑闲聊。
这也难怪刘氏总觉得郭母对她,远不如对袁氏来得亲近,相较之下,肯定是留在前厅待客的人比较体面,谁会在意钉死在后厨的人。
“等着瞧吧!日子还长着呢,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刘氏气鼓鼓地猛灌了几口冷酒,一想到多年来她受的那些委屈,本以为她的子女会因此多得一层庇护,可直到今日,她依然被郭母随意呼来喝去,处境尚且不如郭母眼前的崔嬷嬷。
刘氏几次三番向郭辰抱怨,他只会让刘氏一再忍耐,毕竟如今郭家的家主是郭寅,郭旸又新得了探花郎,被圣上钦命为侍御史,二房三房,乃至整个郭家,都得看着长房的脸色行事,刘氏一个寒门出身的郭家妇,哪有资格对他们不满。
“母亲,您不能再喝了,待会可就要开宴了,我先扶您去换身衣裙吧?”
“滚开!这里还轮不着你来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