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旸急切的反应,令郭寅感到十分疑惑,开考之前,郭旸已经不止一次让他品评过好几篇策论,几乎每一篇都堪称佳作,今科榜上有名不在话下。
且郭旸那几篇文章的题目,还都是圣上即位以来,百般上心之事,上至教化百姓、攘外安内,下至内河航运、盐铁买卖,一字一句皆切中了要害,郭寅读了也不由地感慨郭家后继有人!
带着疑问,郭寅从郭旸手中接过了他方才写就的文章,上面的墨迹还未干透。
“这……这考题……”
郭寅原本还以为,本届春闱考题,定会与郭旸事先准备的那几篇文章沾点边,谁料最终二者之间,压根就没有半分联系。
“父亲觉得写得如何?!”
郭旸焦急地想要知晓答案,依靠脑海中的记忆,他总算是将考场上写的那篇文章默写了出来,通篇看上去与原文大差不差。
郭寅将文章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后,沉默不语,他的态度仿佛说明了一切。
“旸儿,若这卷子上写的,是你在考前备好的那几篇,金榜之上,你必名列前茅。如今这篇,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最后考不考得上,为父也很难断言……”
郭旸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大虞朝的一切,他还未熟悉透彻,百家再度争鸣,他也只能从维护帝王统治的角度去写。
可如此一来,郭旸的文章在一众考生当中,自然而然会显得平庸寻常,没有丝毫亮点,若是真到了殿试,那这最终的名次可想而知……
他一下瘫倒在椅子上,不发一言,考题是宋王派人送来的,如无意外,郭旸将借助春闱,一举步入大虞官场,可偏偏还就在此时出了意外,这可该如何是好?
郭旸这里的动静,落英早早就在他迈入郭家大门那会,盯了许久,直到郭寅撤走了所有的下人,她才一步三回头地跑去给唐十鸢报信。
“你是说他进了大门,就把自已关进了书房,且父子二人到现在还没出来?”
“没错!我瞧得真真的!”
唐十鸢露出了一副戏谑的表情,看来此次春闱,郭旸并未如愿,这么说来,萧弘鸣还真的信了那梦境所说,就是不知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圣上改了考题。
“你们这几日若是无事,莫要去招惹郭家父子二人,至于郭母,想必她眼下也没那个空闲搭理咱们,你们只管做好分内事就行。”
唐十鸢的推测不错,郭母见郭旸那异乎寻常的举动,瞬间就联想到了春闱,却又不敢当面去问,只好忙前忙后为郭旸准备一些吃食,好让他能补一补身子。
除却郭府,还有一处,今夜同样也不太平。
“王爷,依在下看来,圣上临时更换考题,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石侍郎不也说了,萧弘鸣后来并没有找过他,圣上那里您大可放心。”
“是是……下官也可以保证!王爷的人定能入得了殿试,只是这名次……”
石具唐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等着宋王发话。
孙邑人倒是觉得,此事无损魏烁谋划的大局,左不过是几个世家子弟的前途,朝中已有不少人站在了宋王这边,他们左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此刻,宋王魏烁正背对着二人,临窗而立,任由孙邑人与石具唐,来回呛了好几个回合。
见时机差不多了,宋王才缓缓转过身来,幽幽开口说道:“好了,眼下要以不变应万变,无论父皇是否知晓此事与我有关,本王自有法子应对。你立刻就去联系拿到考题的人,让他们把嘴闭严实了,我不希望从他们嘴里传出些什么来。”
孙邑人听完连忙应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独留石具唐一人面对宋王魏烁。
“至于你,只要保住他们的进士头衔,本王不但不会怪罪于你,还另有重赏。”
“这……王爷,臣必尽力为之,还请王爷静候臣的好消息。”
二人走后,宋王魏烁拿着临时更改后的考题琢磨了许久,圣上登基二十六年以来,从没有将百家之事,放到明面上说,一直都是捧一家、冷一家、打一家,他猜想不久之后,朝堂上或许会有大动作。
十日后,省试放榜,考取本届春闱会元的人正是墨熠,郭旸最终也上了榜,只是这名次并不靠前,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放榜那日,唐十鸢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让折梅悄悄跟在郭家人身后,等他们回来之后,再从侧门偷偷溜进来。
不出唐十鸢所料,郭旸的会元花落别家,他堪堪榜上有名,排名也毫无优势。
“姑娘!你是没看见他们的脸色,全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好了,那你可还记得会元姓甚名谁?”
折梅略微回忆了一会,口中道出“墨熠”二字。
令折梅没想到的是,唐十鸢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顺势将手中的杯盏拍在了桌上,茶水飞溅而出,洒了一地……
“春闱会元当真叫作墨熠?!”
唐十鸢急切地想要向折梅再次求证,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她终于意识过来,看来她借萧弘鸣之手,改了考题,也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前世墨熠并没有入仕,他作为墨家传人,并无意于朝廷纷争,如若不是后来,墨熠被迫入局,恐怕也不会这么早就成为众矢之的,被害身亡,以致尸骨无存。
想到墨熠的真实身份,唐十鸢逐渐反应过来,或许助她重生之人口中提及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墨熠!
看来,唐十鸢是时候得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个新晋会元。
春闱后不久,虞帝魏构将亲自在宣政殿举行殿试,钦点出本届春闱的前三名。
此时的郭旸,心情郁闷至极,交卷后,他已猜到自已的名次可能不会太靠前,但第十名的结果确实打击到了他。
郭旸还未来到大虞朝之前,可是M国人人巴结的上层精英,没想到在这儿竟然遭遇了滑铁卢。而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会输给这个时代的仕子们。
郭父郭母倒是对郭旸的名次心满意足,毕竟见郭旸出了考场后的反应,二人皆以为他会落榜,如今最差也是同进士出身,已经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更何况,日后有郭寅这个吏部尚书相助,郭旸还愁仕途无望吗?
郭寅不知,郭旸早就通过魏姒,搭上了宋王,他这个父亲的助力,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此时,长安城中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一老一少正争辩不下,仔细一看,年轻一点的正是与唐十鸢有过一面之缘的墨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