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个白衣和尚,似乎和她母亲很熟?
怎么什么临终托孤?
苏樱雪有些疑惑。
白衣和尚娓娓道来,原来南宫世家陷入巫蛊案后,南宫家主便将家族势力的四大护法解散。
而他,得了南宫家主的密令,早于被判刑前,带着手下的势力隐居于大盛的各个角落。而他,则是转投秦家。
秦家并非良木,但了空作为南宫家四大护法之一,若不投身于新主庇护,早在南宫家族轰然倒塌时,被圣上一起清算了。
这些年他在秦家安分守已,不管世事。只为秦家守着宝塔八层。这秦家的九层宝塔秘密,并不只是秦家的,而是秦家于当年瓜分蚕食的南宫家族的势力部曲资料与藏匿位置。
“可若如此,为何,先生不寻本宫?”苏樱雪闻言,淡然地问。
“殿下,您被轩辕洛珊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养废了。”白衣和尚心痛地道,“轩辕洛珊代表的轩辕家,便是当年瓜分蚕食南宫家族的罪魁祸首。”
“轩辕家原本被南宫家族甩在多少距离之外的排名第二世家,可是他们却足足吞并了南宫世家的一半财富、土地、部曲、势力,最后才有本朝的轩辕世家。”
“轩辕洛珊怎会悉心教导殿下?她数年来费尽心机将您捧杀成一个嚣张跋扈,任性无脑的废物,一个无法承担家族责任的庸才。”
“她费尽心思赶你出聚贤雅舍,令你目不识丁,不识文礼,不懂宫规。”
“她常年纵容你骄奢淫逸,闯出一个又一个祸事。”
“她受制于当今陛下,不得不宠你。可作为四大世家,无人不喜殿下成为一个优秀的,可以扛起家族兴衰的人。”
“她们希望殿下庸碌着背负骂名过完余生。他们希望殿下永远不能从他们手中夺回南宫家族的部曲、势力、土地、财富。”
“他们比谁都不希望南宫家族卷土重来,他们不希望殿下您夺回属于南宫家族的东西。”
“所以,所以前面数十年浑浑噩噩,殿下尚未是可以值得托付之人。了空与旁的部曲,无法将真相告知殿下。”
“殿下若没有足够的恒心与能力,贸然将殿下暴露在四大家族的刀刃下,只会让殿下白白牺牲。”
“因而一直不叨扰,这是保护殿下,殿下活得舒心畅快,也是一件好事。”了空大师怅然道。
“所以,本宫自小不学无术,荒唐蛮横。四大家族便放任本宫自由成长,”苏樱雪忽然有些理清头绪了。
“而本宫开始重新打算进入聚贤雅舍学习,有上进刻苦的想法,四大世家的人怕本宫真的成长起来。”
“从一个嚣张无知的长公主,慢慢地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家族管理者,慢慢地开始懂心机城府朝政权谋,再逐渐接手家族遗留的残部。”
“因而四大家族才会在本宫刚有一点苗头时,派人暗杀本宫。”
苏樱雪眸色一冷,“所以,校场刺杀一事,为的就是将本宫扼杀于摇篮。一了百了?”
了空大师闻言,哑声道,“殿下,四大家族之人,皆不可信。”
“他们如今的荣耀,是因为手刃南宫世家的残躯,啖血饮肉,才有的如今显赫一时的荣耀。”
了空大师朗声道,“可是殿下,您想清楚了吗?”
“若您不想接受家族的重担,不若便不探这九层宝塔。安稳度过此生,也不是不可。”了空大师关切道。
“若您今日踏足宝塔九层,夺了这里边的秘密与宝藏,那殿下,您就相当于同秦家宣战,相当于同四大世家宣战。”
“从此之后,刀山火海,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无数的明枪暗箭会以你为靶,你将成为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殿下,你真的做好成为一个南宫家族继承者的准备了吗?你真的打算带领南宫家族洗刷冤屈,夺回荣耀,重返巅峰了吗?”
了空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他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少女,她甚至还不会什么武艺,她也不见得才学斐然,她更没有什么心机谋略。
了空的话,句句掷地有声,句句砸在他心间,“南宫家族当年全族的男丁被斩杀殆尽。女眷如今全在教坊司军营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逝者不可追,生者无不期盼着殿下有朝一日成长起来,带领她们走出水深火热。”
“了空与那些数年来忍辱负重隐藏于世的部曲们,无不在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以光明正大的身份,去追随殿下,扶持殿下,成就殿下。”
“可是殿下,您自已愿意吗?”
“您愿意踏上这一条未知的路,愿意将那些身负血债之人,有一日可以让他们血债血偿付出代价?”
“你愿意同咱们一起,去走这样一条黑的道路吗?”
了空看着眼前月华下缄默的少女,她听完他的话,等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
四周一片寂静。
少女站在背光的地方,月华打在她身上,像是镀了层光环。
她瘦小的身体,一双眼眸却是亮晶晶的。在了空以为得不到自已想要的答案而转身离开时,少女哑着嗓子,却是异常坚定地承诺他。
她道,“我愿意。”
“既是苏樱雪,就要承担苏樱雪该承担的责任。”
“既是南宫家族的希望,就该不惧万难,去拯救族人为已任。”
“族人为苏樱雪承担了苦楚这十数年,苏樱雪却快乐无忧地过了十数年的时光,是樱雪欠旁人的,得还。”
少女抬头,一字一句,虽然沙哑,声音也不洪亮,可是每一个字的份量,都是如此地掷地有声。
“苏樱雪愿与族人生死与共,一条道走到黑。”
“那些欠了南宫家族的人,总得有人去替南宫家族讨回公道,是不是,了空大师?”苏樱雪笑了,她上前拍了拍了空的肩。
她看见了空双眼通红,哽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了空心中五味杂陈,半是心酸,半是欣喜。
酸的是,这十数年来的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喜的是,他终究是迎来了第一缕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