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说得没错,她带来的几个宫女,各个都是像她一样利索的好手。
不过两日下来,就学会了煮茶配料,把铺子打理得明明白白,就连账目亦是记录得工工整整,姜晚只需核对一次便是。
小林哥私下跟姜晚回禀时,忍不住竖大拇指,“几位姐姐手脚麻利,待人接物都极有章法,和善极了……”
其实小林哥有一件事没告诉姜晚。
那日有个泼皮来闹,却叫那位平日里总是开朗爱笑,名为诗琴的姐姐数落的狗血淋头,半句话儿都接不上,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铺子里的事能脱手,姜晚之后便在家里跟着秦嬷嬷学习。
这日,秦嬷嬷正在与她讲几种行礼的要点时,门房来报,说门口有人要见姜姑娘。
姜晚没想到,来人竟是裴晏川。
上次街上见过后,裴晏川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晚想着他该是刚回到京城,手头事忙,加上自已要跟着秦嬷嬷学礼仪规矩,便也顾不上寻他。
没想到他竟找上门来了。
“裴大人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姜晚觉得让人在门外说话不合适,正要开口请他入内,秦嬷嬷适时出现,“姑娘还未出阁,这居所便是内宅,不宜邀外男入内。”
姜晚:……
这大白天的,至于?
秦嬷嬷却是半点不给忠勇侯府世子爷面子,向裴晏川福了一礼,面容依旧温和:“裴二爷以为如何?”
姜晚本以为,依着裴晏川的清冷矜贵的性子,不会搭理嬷嬷之言。
却不想那英俊挺拔的男子竟然略一颔首,语带敬重向秦嬷嬷道:“嬷嬷所言不错,裴某并非无礼之人,便在此与姜姑娘说几句便可。”
秦嬷嬷福礼离开。
姜晚:……
而在裴晏川看来,秦嬷嬷曾经是大长公主身边的掌事姑姑,从来德高望重,哪怕在陛下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且秦嬷嬷说得没错,姜晚还是未嫁的姑娘,他自是要为着她的名声着想的。
垂眸看着明明才几日不见,就让他朝思梦想,牵肠挂肚的人儿,无论是她莹白透亮的面皮,还是惊得微启的朱唇,浓密乌黑垂在伶俐肩头的乌发……
都让他觉得,翘了今日的当值,也不是那么罪过。
姜晚当然不知裴晏川心中所想,抬眸见他薄唇勾着一抹无奈笑意,心下猜测着:裴晏川到底是堂堂男子,还是京官儿,约莫是为着颜面才没跟秦嬷嬷一个老妇人计较,但心中该是不痛快的。
于是想了想,斟酌着替秦嬷嬷说好话,“若嬷嬷有哪里惹得大人不快,就请看在嬷嬷上了些年岁的份上,莫要计较了可好?”
她以为他在生气?
裴晏川一时哭笑不得:“秦嬷嬷说得对,我又怎会怪她,倒是我今日贸然前来,失了礼数。”
他向来不对他人解释自已所为,却不愿她误会。
听裴晏川这么说,姜晚松了一口气,笑吟吟问他今日来所为何事?
裴晏川微滞,说不出口。
从皇宫出来的第二日,他就马不停蹄回到骁骑营报到。
这些日子羁押的公事不少,他得一一处理了,虽然心里惦念着姜晚,却一时抽不出空来看她,只能吩咐连营过来瞧瞧。
当听说沈悠找了个老嬷嬷过来教习规矩时,裴晏川还担心姜晚受罪,毕竟宫里的老嬷嬷都是极严苛的,她刚开始学那些磨人的规章,怕是要受苦。
可今日一见是秦嬷嬷,倒是松了一口气。秦嬷嬷该是舍不得刁难的……
眼下她问他来干什么,总不能实话实说,是前来一解相思苦的,于是只说是巡街路过,顺道来看看。
姜晚不信。
虽然她初来乍到,对京城不熟,却是见过官差巡街的,哪个不是正经穿官衣戴官帽的,哪有一袭月白锦袍,头戴玉冠,如此英俊装扮的?
若是都这般巡街,怕是京城的大姑娘都要守在窗子边,坐等官差巡视了。
如此想着,她眉梢一挑,上前半步,踮脚仰头笑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模样像极了狡黠机敏的小狐狸。
看得裴晏川心跳落空一拍,鬼使神差就应了,“是。”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姜晚莹白的脸儿顿时绯红一片。
裴晏川也耳尖泛红,匆匆一句还有些事要办,便转身快步离去,可走了两步又回来,叮嘱她仔细跟秦嬷嬷学规矩,莫要贪玩。
姜晚脑子有些乱,一一乖巧应下了。
直到裴晏川的背影消失,她脸上的红云都没散得干净,忽听到秦嬷嬷的轻咳,才赶紧转身进门。
大门缓缓阖上后,驻足在斜巷子口一个卖货郎亦起身挑起货筐走进巷子,对等在那一小厮打扮的人耳语几句,道:
“快回去禀告给夫人。”
……
因着今年的七夕宫宴由皇后娘娘操办,规制亦不同以往,不仅参宴的名单由皇后娘娘亲手拟定,就连举办地点,也依着皇上的意思,改到久未启用的瑶华宫。
瑶华宫禁闭多年,虽然日常由宫人打扫,到底朱漆黯淡碧瓦缺损,内务府只得忙着刷漆修葺,翻新桌椅,清理边角杂草,日夜不休。
两日忙了整日的小太监滑坐在角落,一边捶腿一边闲聊:
“这瑶华宫也忒大了,咱们几十号人扔进来,没日没夜的干都干不完!”
“嘿!你这呆子,难道不知这是何处?”
小太监摇摇头。
另一个白他一眼,环顾四周见没人才继续道:“这里就是那位大长公主的住处!”
“大长公主?跟匈奴和亲那位?”
“可不嘛,咱们大晋能被称呼大长公主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没看这瑶华宫三个字,合了大长公主的名字,是先帝当年特地为她修建的呢!”
小太监啧啧两声,叹道:“据说,当年太后听闻大长公主遇难,伤心不已,下令封闭瑶华宫门呢……啧。也不知陛下启用这处设宴,太后是不是知情……”
七夕宫宴这日,万里无云,天朗气清。
瑶华宫门敞开,琼林玉树,飞阁流丹,雕梁画栋之间,悬挂着层层叠叠的流苏,其中点缀精致宫灯,在流苏上洒下斑驳光影,染上一抹温柔神秘。
宫宴设在瑶华宫正殿,厚重的红色地毯一路绵延至临水露台,主位高踞玉石台基之上,尽显天家威严。
到场众人都是知晓瑶华宫原主是哪位的,只是封闭这许多年,始终没机会见识其真容,今日得见纷纷赞叹华贵非凡。
姜晚和小桃才在宫门口下了车,就有一小太监走上前来,笑容亲切:
“可是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