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自小就知道,开店铺的跟左邻右舍处好关系甚是重要,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实在至理名言,加上她想着开业不能太冷清,于是特地请了街坊来,更提前备了不少特调的饮子奉上。
原本听说有人将这铺子盘下来时,左右邻居都以为姜晚只是个出来跑腿的,直到今日才知,这明艳少女竟是东家。
见过她如何老练跟工头论铺子装修,再听说她大手一挥就拿出几千两盘铺面……众人一边感慨她精明能干,又忍不住感叹她生意本钱厚。
倒是有些长舌妇私下议论,说这姜姑娘八成是哪家官员的外室,不过为着好看才梳着姑娘头,否则怎的就不见父母长辈,只她一人四处张罗的……
不过,今日见这饮子店里装修得雅致素净,一尘不染,再见姜姑娘手脚麻利,八面玲珑,对谁都盈盈含笑,半点没有矫情架子的亲和模样,谣言倒是有些撑不住了。
毕竟享受过不劳而获银子的人,怕是再难弯下腰板子踏踏实实赚辛苦钱。
再者,他们听说这位姜姑娘远从南州而来,一人在这偌大京城中讨生活,也是十分不易。
这么想着,众人恭贺姜姑娘开业大吉的话语里,也不由得添了几分真心。
希望这个独在异乡的姑娘,也能过上些顺遂日子……
就在街坊们唏嘘“红颜薄命”,感叹姜姑娘命运不济,孤苦伶仃时,忽然一阵锣鼓喧天的奏乐响起,便见饮子店前的空地上,竟开始了舞狮!
十只颜色各异,威风凛凛的狮子在空地上表演绝活,加上仪仗队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很快就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看,高声叫好。
小桃有点傻眼,“姑娘,咱……也没定这舞狮啊。”
而且,她从前见那三层高的酒楼开业,也不过是六只狮子,可店门口这一下,可是整整十只!
也忒阔气了!
姜晚眯眼看出去,目光落在一道青绿色倩影上,连忙笑着迎出去,一把挽住微服出行沈悠的胳膊,亲昵道,“来便来了,竟还带了这般热闹!”
既然沈悠是微服出行,便是不欲暴露身份,她自然不会点破。
沈悠笑:“你新店开业,我既来了又哪能空着手,想着给你添些喜庆,攒点人气嘛。”
虽然饮子店不大,但若是开业太过冷清,怕是也难一下打出名头。
有这十只金狮镇场,估计这新开的饮子店很快就成为城里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姜晚知她是在为自已造势,实心实意道了句谢,“嗯,看来好人好事还是要做的,瞧吧!我这不就救回个财神爷。”
逗得沈悠抬手捶她。
对面二楼茶室雅间,裴晏川的目光透过窗棂,始终定在姜晚身上,见她与沈悠走在一处,眉梢一挑。
这小女子倒是能耐得很,短短这些时日,竟跟她曾冒充的正主如此熟识了……
忽听一阵马蹄声,便见云无恙身骑一匹毛色纯白的骏马,缓缓走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众宁远将军府仆从,每人抱着一个近人高的花篮,鲜花盛放,煞是漂亮。
行人一一避让,云无恙很快走到姜晚面前,见到沈悠时有些发愣,急忙下马,正要行礼却被沈悠止住。
云无恙不知道姜晚为啥会跟太子妃形同姐妹,也不好细问,便一指身后的花篮,“喏,我爹让送来的,那个……你开业大吉!”
秉着伸手不打送礼人的原则,即便云无恙不情不愿,姜晚还是笑盈盈道了声谢,“店里有特调的茶饮,云公子也尝尝?”
云无恙虽然被亲爹教育一顿,但对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还是看不惯,来之前念叨好多遍好男不跟女斗,才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前来。
这会儿一见姜晚笑眯眯问自已,一时转不过来脑子,硬邦邦回了句:
“不喝!”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姜晚不甘示弱:“不喝拉倒!”
也是奇了怪了,姜晚一向自认跟谁都能友好相处的,怎的就跟这人处不到一块儿去,属于八字犯冲,天生不合!
两人各自哼了一声,谁也不再理谁。
纵然街面吵闹,但裴晏川耳力过人,加上深谙读唇术,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但逃不过连营的眼睛——
裴二爷心情不好了。
连营心下叹息:
唉,若是姜晚真的是长公主遗孤,那这俩人就是亲戚……二爷您咋啥醋都吃?
想到这又是一愣,吃醋了?
他家从来清冷矜贵,不近女色的二爷,竟也有了为女子吃味的时候?!
而且……
还是姜晚,一个出身不高的商籍女子。
Σ(⊙▽⊙"a!
连营心里惴惴难安,裴晏川是完全不知道的。
他此次回到京城,目的就是探查姜晚身份,到底是否长公主的遗孤。
返京路上,裴晏川归心似箭,迫切想要证实自已的猜想,完成陛下的嘱托,可是就在他见到姜晚的瞬间,却发现自已如何都迈不出这一步……
当年,先帝将长公主嫁入匈奴之行,虽不是明君所为,却是昭告万民,过了明路的。
后来匈奴内乱,长公主下落不明,为了保全皇室名声,对外宣称死于匈奴军中,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是突然在南州寻到了长公主的血脉,当年的事就一定会被揭开。
那么长公主跟男人私奔,且未婚产子的丑闻,会人尽皆知。
李氏皇族的尊严何在?
更何况,当今圣上并非先帝那般心慈手软的,一向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否则也不会一改大晋几十年重文轻武的朝政,重振国威。
陛下寻找妹妹的心意,是手足兄妹情深,可他又会如何对待妹妹的骨肉,这么一个有损皇室声誉的女子呢?
裴晏川不知道。
同时他发现,他不敢去猜。
人生第一次,他对自已做过的事后悔了,甚至后悔接到陛下的密旨,去南州走了这么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