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恋恋不舍地依偎在娘怀中,说着母女间的体已话。
“娘,我已经想好了,姜家不能再待,等你大好了,就跟姜守财和离。”姜晚贴着于氏,感受着熟悉的温暖,“你放心,我现在有银子,有很多银子,一定能让你过好日子。”
姜晚心里溢满了喜悦。
娘的病好了,她的几间铺子也运转正常,似乎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于氏摸着女儿顺滑的头发,“好,这个家咱们不待了,娘啊只要有晚儿就好。”
姜晚点头,“我想好了,咱们以后就去琼州,那里有海,一年四季都是暖的,到时你也不用怕手上的冻疮再犯,我还听说琼州有种硬壳名为椰青的吃食,汁水甘甜无比,娘一定会喜欢。”
于氏笑着嗯了一声,“其实娘最想去的是京城,想去看看你三姨待过的地方,她曾给我写信说起京城的秋日很美,我一直很想去看看,可是始终没有机会……”
“既然娘想去,咱们就去嘛,到时候我把铺子交给小林哥打理,再定做一辆宽大马车,里边铺上厚实的毛毡子,咱们一路逛着就到了呗。”姜晚畅想着未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她这个晚上睡得很香很沉,似乎很久都没这么踏实过了,鼻尖尽是娘身上的香气,梦里都是甜甜的。
可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个人,却是失眠了整晚。
裴晏川坐在圈椅中,书案上摆着今日新快马送来的拓片,目光幽深。
拓片上的内容几乎可称为皇家隐秘。
原来,从匈奴内乱中逃出来的大长公主李华仪并非一人来到南州,而是跟着一个男人一起,在南州生活。
从永仁十二年一直到洪武二年,足足三年时间,李华仪跟那个男人一起生活在五溪街的小院里,过着平凡夫妻的生活。
而且,大长公主还怀孕了。
洪武二年七月的某一日,庞弩接到一条消息,盯着五溪街宅子的山匪急报说,有一伙带刀的蒙面人闯进了李华仪的宅子。
庞弩大惊,一刻不停地赶过去。
却还是晚了一步,守在寨子附近的山匪已尽数死亡,而李华仪夫妇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满地的鲜血……
裴晏川深吸一口气。
看来失踪的不仅大长公主,还有那个不知男女的婴儿,皇家的血脉。
洪武二年七月,在五溪街的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庞弩手书上记录的,“一伙带刀的蒙面人”究竟是谁派去的?目的是什么?
大长公主殿下是否尚在人间?
而那个孩子,又在哪里?
……
无数个谜团绕在裴晏川心头,让他无法安眠,叹息一声拿出随拓本而来的一封密信,是洪武皇帝的亲笔密信,让裴晏川务必寻回大长公主和皇家血脉,为了助他行事,很快会把大长公主的画像送来南州。
连营第三次劝他早些休息,“二爷,现下已有了些眉目,您何苦熬着,明儿叫上姜姑娘一起想想法子,您可得保重身子啊……”
想到姜晚,裴晏川不自觉松了松紧皱整晚的眉心。
这小女子不仅胆子大,人也聪敏极了,竟能想出用冰块夹带私盐的法子。罗总兵来的信上说,若非他提前来了信,说这商队夹带了私盐,怕是会轻易就过了岭山的关卡了!
裴晏川不禁苦笑着摇头。
也好也好,有这般伶俐的脑袋瓜儿,他也不必担心她日后被人欺负了去……
或是夏夜蝉鸣得太过闹人,一向清风明月,对谁人都冷淡疏离的裴二郎,一时竟然操心起商户家的小小庶女来。
翌日。
阳光晴好,天光大亮。
姜晚安睡整夜,醒来时发现于氏还在睡着,便也不吵她,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洗漱妥当后来到官衙。
裴晏川已早早到了,他今日穿了件素雅的鸦青色直裰,只腰带上悬着一枚雕工精巧繁复的玉佩,明明是件寻常以上,若是旁人穿上,该是好不出彩,扔在人群里见不着影儿的,偏他气质清隽不染尘埃,连带着将这件衣裳都衬得高贵不少。
男子身姿俊挺立在窗边,单手握书,甚至不曾回头看姜晚一眼,也知某人正呆呆看他发呆,“我身上可是有花?”
姜晚一怔,却不急着收回目光,嘴角一扯笑嘻嘻道,“自然是在瞧大人长身玉立,貌似潘安,真是比那画卷里的仙君还要俊俏呢!”
裴晏川虽然并不在意皮相这一类,但自小到大,无论是长辈的夸赞,同窗的艳羡,还是异性有意无意的示好……都让他知道,自已长得是不错的。
可从前他总觉得长相这东西,不慎要紧,且极不耐烦被人以此夸赞,但今日……不知怎的,从这小女子口中听到,却并不反感,反而……
有几分自得。
裴晏川不明白自已为何有此心境,错愕间微微皱了眉,习惯性单手敲打着窗棂,转过头来,一动不动看着姜晚。
姜晚被看得有点发毛。
好在裴大人发现面前小女子眼睛滴溜溜转得有些快,及时转开了目光,将自已心得拓片上的信息说了。
当然,他并没有交代大长公主的身份,只说他要寻的人,似是生育过一个孩子。
“洪武二年?”姜晚双手环胸,踱步道,“咱们南州城的户籍簿,该是先帝永仁年间便有的,到了洪武二年,应该也有新出生婴孩的记录,可是……”
她觉得,既然是裴大人都难找的人,约莫不会大摇大摆地带着新出生的孩子去衙门户籍处登记吧?
正想着,忽闻门外一阵喧哗吵闹,似是有什么人闯进了官衙里。
裴晏川冷冷抬眉,“连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