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姜晚被丫鬟带走后,于氏打开她带来的食盒,当见到其中的东西时,大惊失色。
苦等女儿一夜未归后,她再也坐不住,急忙来寻。
在正屋院口,正对上从柴房出来的孙氏一行人,她才说明来由,就被孙氏冷笑着打断,“晚丫头作风不正,惹得南州城风言风语,平白搅黄了一笔大生意,这会儿正被老爷罚禁闭。”
孙氏把姜守财要把姜晚嫁进漕帮的事一并说了,“于四娘,十几年前你拼着脸面不要,抱着那孽障求老爷收留……今日便是那风水轮流转,上天开眼,让你个狐媚子也吃些苦头!”
于氏一听要把女儿嫁进漕帮,一时急火攻心,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孙氏见状,心中畅快极了,“你是青楼来的下贱货色,女儿又能高贵到哪?实话告诉你,那漕帮的原本还看不上她呐!”
于氏又气又急,话音发颤,“漕帮?那哪里是正经人家的闺女能去的地儿,你……你身为嫡母,竟如此狠毒!”
“贱婢!一个妾,竟有胆子辱骂主母!”孙氏身边的丫鬟呵斥一声,大步向前一巴掌甩在于氏脸上。
打得于氏侧过头去。
孙氏居高晲她,“给我掌嘴。”
两个孔武婆子登时一左一后上来,一脚踹开护在于氏面前的小桃,抡起膀子对着于氏的脸颊便狠打起来。
小桃摔在地上,顾不得撞得生疼的腰肢,紧忙爬起来,向着孙氏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姨娘是关心则乱……绝不是故意的!夫人饶命!”
孙氏充耳不闻,两个婆子抡膀子不停,于氏被架着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挨打。
暴雨初歇的阳光里,姜家正屋院前,充斥着女子的呜咽,丫鬟的求饶,和噼啪作响的耳光声……
直到于氏双颊红肿,隐隐泛着淤青,上面层层五指印交错发白,唇角漫出血迹,孙氏才懒懒喊了句停,“晚丫头嫁漕帮的事定了,有工夫就替她备些嫁妆吧,不过……”
孙氏俯身,笑得极阴险,“也不必备太多,毕竟漕帮里人命最贱,说不得哪日就没活路了!”
虽然现下是郭家占道,又谁知能撑多久呢。
孙氏离开后,小桃流泪扶于氏起身。
犹豫再三,终于附在于氏耳边,说了一件自已听说的事。
她从平日走得近的洒扫丫鬟口中听说,昨日老爷似是请了家法,让姑娘在雨里跪了整夜!
这事真假不定,小桃起先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于氏,可刚才一见孙氏脸上那抹熟悉的笑意,心里确认了七八分——
从来只有姑娘落难,孙氏才会露出那种笑,那种得意、阴险的笑。
眼见于氏双眼赤红,身体颤抖不已,小桃心里发慌,“姨娘,这可怎么办……姑娘她……她不会有事吧?”
莫说淋雨都要病一场,在那么大的雨里跪上一宿,得落得什么下场!姑娘到底是老爷的骨肉,怎么就能这么狠……
于氏心如刀绞,几乎疼得要死过去,她觉得胸口堵得厉害,攥拳狠捶几次才好受些,吓得小桃脸色发白,哭着求她不要再打了。
“我没事。”于氏嗓音发抖,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冷静,“我得为晚儿撑着,我没事,我们走。”
小桃有些发懵,“姨娘……咱们去哪?”
于氏没有回答,转身向外院走去。
小桃认出,那是书房的方向。
于氏步伐踉跄,背脊挺的却直,吩咐小桃等在门口,独自推开门,走进书房……
小桃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起先很吵闹,老爷怒骂于氏教女不严,做出那等下三滥的丑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再之后一片安静。
大约一炷香后,书房门开了。
于氏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额角殷红一片,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染红胸前衣襟。
小桃惊叫一声,连忙去扶她,却反被死死攥住手,于氏嗓音发颤,但无比坚定,“小桃……你快去看看晚儿,快去。”
说完,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小桃吓得连忙喊人,将于氏送回院里安顿好后,又马不停蹄去正屋后面的柴房去探望姜晚。
有姜守财的许可,即便是孙氏也不敢阻拦,小桃顺利带着昏迷的姜晚离开,又着人请郎中为她和于氏医治,忙得焦头烂额。
姜晚再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
睁眼发现躺在自已的床上时,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伸手摸到脸上的敷着药的纱布,和皮肉隐隐泛疼,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不敢相信已经脱险了,那孙氏既拿捏住自已,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漕帮的婚事怎么办,跟那群歹人的婚约,怎么可能会轻易作罢的?
小桃见她醒了,忙倒了水送过来,连续熬了几夜的眼睛满是血丝,眼泪无声而下,“姑娘总算醒了,快喝些水润润吧。”
猜到姜晚心中疑惑,又把于氏去求姜守财的事说了,怕她担心特地隐瞒于氏被打的事,“姑娘放心,姨娘当日是急火攻心昏厥,郎中已经看过,无大碍的。”
姜晚这才微微放些心,却隐隐不安,喝了半碗粥就去见于氏。
即便于氏仔细用粉遮了脸,却还是被姜晚一眼看出有伤,她半跪在床边,看着于氏额上缠着的绷带和肿起的面颊,心疼不已,泪水滚滚而下,“娘……是女儿不孝,连累你跟着受苦了。”
于氏目光温柔,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小时哄她一样,“乖晚儿不哭,娘没事,都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快起来,地上凉的。”
姜晚哭着爬上床,依偎在于氏身边,母女两个轻言细语说话。
于氏搂着女儿,“姜守财已经答应了,不会把你嫁去漕帮,放心吧,都过去了。”
姜晚一皱眉。
从前无论何时,娘都是尊称姜守财为“老爷”的,今日竟改了性子,直呼大名了?
可她此时没工夫想这些细节,抬起头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娘,你到底跟姜守财说了什么?”
她想不通,娘是怎么说服了姜守财,竟能同意免于跟漕帮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