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弩盘踞西山，烧杀抢掠坏事做尽，自是攒下不少家底，账上流水不算，光是金库里就有足足五千两现银，可谓相当丰厚。
说来也巧了，那长刀一柄五百文，一万把，刚刚好五千两银子。
姜晚一听这消息，登时转了脑筋，想了个偷梁换柱的法子，同时起早贪黑用跟银号老师傅学的手艺，画了五张足够以假乱真的银票。
她算计着，那箱子里要装的是火药，什么黑市卖刀尽是为了将山匪一举歼灭，无论银票是真是假，交易都会顺利进行……之后剿匪成功，皆大欢喜，长刀亦一把不少，又有哪个会追究银票的事呢？
就算银票是假的，大可把用假银票买刀之事一股脑推到山匪身上，可没人会找她一个小小账房的麻烦。
那五张真正的千两银票被她细细缝在贴身衣物内侧，日夜穿戴，哪怕顺利离开贼窝回到姜家，也半点不敢声张，就连于氏和小桃都瞒着。
怎么就被裴晏川知道了呢！！！
但不管怎么样，这银子是她冒死换来的，绝不可能交出去！
绝不！
(。-`ω′-)！！
与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不同，裴晏川神色淡定如常，平静说赃银都是南州百姓的血汗，不可私吞，“这里面不仅有抢掠所得，还有买卖女子，分销烟土……没有一文钱是干净的。”
姜晚瞥他一眼，“大道理讲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这是我用命换来的银子，没有比这再干净的了！”
同样是打工赚银子，端盘子赚的是辛苦钱，她深入贼窝做内应，赚的也是辛苦钱啊，甚至比辛苦钱还要苦，这是卖命钱！
裴晏川知道再劝无用，从袖口拿出五张千两银票，“这些，是此次你助我剿匪的赏银。”
说完向她递过去，同时另一只手手心向上，示意跟她交换山匪那五千两。
这下倒是姜晚愣住，哭笑不得，又觉得他太过迂腐，“这事儿……根本没人会查，你为何揪着我不放？再说……既然你本就要给我五千两，大可直接填补了窟窿，何必巴巴跟我要？”
五千两换五千两，这跟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男人眸色幽深，神色平静但语气郑重许多，“你手中的五千两，要归还深受山匪迫害的无辜百姓大众，而我手上这五千两才是你赚来的。”
银子跟银子，从来不一样。
“你既要做大晋的女首富，就要胸怀天下，只有行商道，走坦途，方能走得长远。”
姜晚脸颊发烫，抿唇道，“你又不知道如何做生意……”
这人惯会说教，一套一套的之乎者也，纸上谈兵哪个不会？！
裴晏川并不反驳，“我确实不会做生意，但世间事殊途同归，大多一个道理，便是邪不胜正，做生意亦是如此。”
守着一颗济民之心，方能成就辉煌大业。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于氏见她久久未归，让小桃来寻她，姜晚伸手拿过裴晏川手上的银票，转身离开。
裴晏川独自立在完全黑下来的巷口，看着纤细背影随烛光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深目划过一抹无奈：
一顿饭吃去五千两银子，姜姑娘的宴还真是贵啊。
翌日，姜晚早早来到衙门口，把一个塞了五张浸油银票的信封交到裴晏川手上。
被官老爷知晓的银子，便是烫手山芋，倘若三五不时被折腾，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左右她手里还攥着裴晏川给了五千两，不亏。
不想裴晏川又把那信封放回她手上，“我昨晚说过，这些银子是要还给百姓的，待你把账目理清，一笔一笔地还给他们便好。”
姜晚挑眉，“你不怕我贪了？”
裴晏川垂眸看她，身形挺拔，“依大晋律，贪墨属重罪，超百两者游街示众，超千两者……”
“裴大人放心，民女定不负所托，悉心理账，一文都错不了！”姜晚连忙开口，打断他的话。
是啊，她怎么忘了。
他是官，她是民，落在他手上，就像鱼肉躺平在刀俎间……又有哪个砍刀会缺心眼到怕鱼翻出浪花呢？！
想了想，她还是把银票交还给他，“放在裴大人身上安全些。”
之后的日子，姜晚比从前还要忙些，常常卯时不到就赶到衙门，一头扎在账本里，就连吃饭都放不下，往往抬起头时才发现，已是夜色浓重的戌时三刻了。
姜晚早出晚归，连着于氏跟着担惊受怕。
上次她被劫走的惊恐还悬在心头，于氏半点不敢放轻警惕，常常要带着小桃两个守在衙门口，直到姜晚出来再一起归家。
姜晚心疼她劳累，几次劝她不用特地来接，但于氏不听，仍风雨无阻地等在衙门口。
裴晏川知晓后，特地交代了两名身手好的差役，每晚送姜晚归家。
于氏这才放些心，但也总要亲眼见女儿回家才肯歇下。
这日，姜晚因为一笔糊涂乱账耽搁些时候，结束时已是亥时，往日送她归家的两名差役捱不住困倦，正趴在角门桌边睡着。
姜晚见他们睡得熟，便未打扰，轻手轻脚离开衙门，独自归家。
走到一个巷口时，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了进去，姜晚一慌，来不及呼喊，口鼻就被帕子捂住，旋即鼻间充斥一股熟悉的浓郁香气。
她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在对方阴狠狠的注视下，倏然陷入昏迷……
是赵五。
那日裴晏川率军围了山寨时，她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终于想起来，缺的就是这赵五，擅使毒用药的阴险东西。
姜晚心里很慌，想赶紧呼救，可她眼皮沉得张不开，腿脚也软软的使不出力气，整个人像是倒在棉花上，周围的声音离自已很远，听不真切在说什么。
迷药好像一条绳子，捆住姜晚动弹不得，只有脑子还在转动。
“你既要做大晋的女首富，就要胸怀天下，只有行商道，走坦途，方能走得长远。”
“山匪账目庞杂，理清不易，本官今日前来，是特地请姜姑娘去衙门理账的。”
……
姜晚认为自已被赵五劫走，纯纯工伤，等见到裴晏川，非让他再赔上一笔银子不可！又忽然担心，如果再见不到他可怎么办。
赵五从围剿中逃走，又隐匿多日把自已劫走，一定是为了给庞弩报仇……
她多半活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