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小土包堆在了一起,连在一起,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多上几分。
这些小土包里唯有一个上头没有长草,泥土还可见的潮湿,应当是新堆的。
郝连澈清手心里的蛊虫吱吱作响,干叫了一路也不嫌累,反倒是尖叫声更显大。
夜千玖抬掌,对着那个土包就是一掌击出,霎时间,尘土飞扬,空气里满是腐烂的味道,可见这儿的泥土有多脏。
两人以袖为罩,遮掩了口鼻,等尘土散去个大概,才挪开看向远处。
土包已然消失,露出了在土包之下的一个女子。
女子的脸上被鲜血糊了面目全非,身上的衣裙破破烂烂,尤其是右手处可怖的伤口,无一不让人胆寒。
“青子!?”
夜千玖连忙将她身上的土移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须臾,松了口气。
“还有些气。”
郝连澈清闻言上前,和她一起将青子带了出来,放在了一块干净的土地里。
“我身上还有些救命丸,可以医治,你且将她扶起。”
夜千玖依言照做,看着他将药丸窝在手心里,寻机塞入她的口中。
“主……主人。”
青子的眉头倏地蹙起,眼睛费力的睁开,声音也小得骇人。
“既是醒了,就把这个吃下去吧。”
郝连澈清还没将手中的药丸递过去,青子就勾起苦笑,“没用的,主人,他们活埋后在土里洒下了某种毒药已被我吸入体内,我没救了。”
“你瞎说些什么。”
夜千玖抿了抿唇,不满的责怪道。
“这是真的,而且就算真救好了,我也……”
青子顿了顿,想到自己已被废掉的右手和一身的武功,只剩下了这破破烂烂的身体,倒不如一死了事的好。
一时气急攻心,她一口血咳出,有些血液溅落在方才压在她身上的泥土上,瞬间就像是被泥土腐蚀了一样化为乌有。
见状,郝连澈清和夜千玖心中也已明了,这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主人,临死前,我有件事要说。”
“什么事?”
许是想到这是最后一面了,郝连澈清也端不起严肃的架子,只能无奈问道。
“我在密室里见到何正争在……在养莲心花,那些花是用……养的……”
青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地方压根听不清。
两人下意识将身体凑得进了些,“用什么养的?”
“用……用……”
青子的呼吸倏地急促了起来,还没说到用了什么,就是一声惨叫声,可怜她之前一直死死活活忍受着疼痛,眼下五脏六腑燃烧起来的滋味着实不算好受。
她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瞪大的演技里黑眼珠开始不断往后翻,嘴巴也是俞张俞大,甚至嘴角出现了裂痕也不在意,模样像极了传说中的鬼物——裂口女。
只这一瞬,一条生命就没了。
夜千玖伸出手探着她的鼻息,之前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好歹也还算有的,眼下却是连有都没有了。
“死了。”
她垂敛着眉眼,轻声问道:“要埋回去吗?”
郝连澈清看了眼腌臜的土地,倏地叹了口气。
“那边吧,土地干净些。”
虽说青子只是个死侍,这种为主子死亡就是她注定的归宿,但看在她的一片赤诚之心上,两人也难免是会为其难过。
郝连澈清亲自为其打出了一个坑,将她放入后,又用土好好的埋好,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青子”二字,只有名字没有头衔。
这是他身为主子最后能给死侍做的事情。
夜千玖采了几朵花放于石碑前,暗道:“多谢。”
“她刚才所说,你可有所疑惑?”郝连澈清轻声问道。
“莲心花,”她直截了当的点出了问题所在,“这种花我是知道的,和其他花不同,要用血来供养,邪得很,不过由此也不难推断何正争做戏悄然带走她是为了放血养那邪花。”
他“嗯”了一声,又揉了揉眉心。
“刚才她说到供养方式时的神色明显是回想起了可怕的事情,青子好歹也是个见多了打打杀杀的人,若只是血这么简单的话,断不可能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夜千玖点了点头,“对,还有个问题就是,他养那些花做什么?”
话到此处,两人皆是沉默了起来。
虽是青子的再次出现解开了他们的一些疑问,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解不开的谜团,每一个都如同迷雾一般迷人眼球,久久不散。
……
夜晚,月上梢头,寒光普照,星云无踪。
白日里“夜漫雪”被斩首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这可是何正争继任以来,出现的第一桩斩首事件,自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尤其是夜府。
夜府里最宠爱的夜漫雪的一共有四人,一个父亲依然入狱,两个哥哥在外打仗,唯有一个老祖宗还缠绵病榻。
只是这全府上下,还有谁敢把真相说出口,夜府里已然没有了男丁,若是再没个老祖宗撑着,那这个家也是离散不远了。
夜府中的众人,几乎都在老祖宗面前对那件事守口如瓶,一字也未曾说起。
“近日漫雪未曾来看过我了,你们可知晓她为何没来嘛?”
老祖宗被人扶着靠着床头,一想起自己那个乖巧伶俐的小孙女,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扬起。
“二小姐前不久刚嫁给了圣上成了妃子,自是难以回家一趟,不如在家里的时光来得便捷些,祖宗也莫要担心,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待二小姐受了委屈要到了出宫的许可,就可回来了。”
丫鬟嘴甜,说这话故意向着老人家,且捡着好话说,嘴角还噙着抹笑容,叫人无法怀疑其真假与否。
“哦,这事我怎么不知晓。”
老祖宗嘟囔着,随着年纪越老越大,他的记性也越来越差,他本人也是知晓此事的,所以才会信了那丫鬟的话,只以为是自己记性太差了,所以才忘了此事。
“再忙也不能忘了回家啊,我们夜家和皇宫也是有交情的,改日我就去皇宫里见见那郝连澈清,和他好好……”
“老祖宗,眼下这圣上不是他,是何将军。”
丫鬟无奈的提醒道。
“哦,是他啊。”
老祖宗蹙了蹙眉,有些不情愿的喝了口药汤,似是在思忖着方才的事情。
“嗯,奴婢暂且退下给您端剩下的那份药汤。”
她抬了抬眸,见自己伪装的还好,便松了口气,端着药汤就要出去。
和她迎面而来的是一小厮,平日里为人就很憨傻耿直,不过干活勤快也被特招了。
“兰山姐,你在这儿啊,他们叫我来喊你一起去邢台那边要二小姐的脑袋,说是他们不敢去,你快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