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离面色认真:“边想想,在我来找你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没有时间了。”
尽管她不想,可她再次,成为了金离的累赘。
天雷……天界,注定要灭了她。
所以,她逃走,又有什么用呢?
“这件事,错的是别人,嗯?”他看清她眼中的不安。
金离微微弯了下腰,微凉的手掌,托着她的脸颊,“你什么都没有做,所以,错的不是你,明白吗?”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只有一次机会。
这次失败,他不知道,以他一己之力,还如何对抗天界。
金离深吸口气:“所以,边想想,算我求你。”
“我不能拖累你。”
“这句话,已经晚了。”
不顾她的反抗,金离将人拦腰抱起。
“你放开!”边想想一开始还挣扎,可随着一道呲呲的声响,定睛一看,她的煞气灼伤了金离的脖颈。
边想想不敢动了。
整个森林,将要变成火海
隔着很远,那炽热的温度,都仿佛灼烧着她的皮肤。边想想浑身布满了冷汗,一种难以言喻的疼,从身体深处蔓延。
仿佛,有人在抽她的血,拔她的皮。
她只能将头埋在金离怀里,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间,听到有人搭话。
“上神,都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闭着眼,但仍能察觉到身前的光线变暗。
哐当一声,边想想睁开眼,就看到眼前横下的牢笼。她脸色一白,金离赶忙抓着她的手腕安抚:“别紧张,我在。”
“我……我不要被关,我不要。”在他怀里挣扎,金离心疼不已,用力将人摁在怀里。
“我们马上就出去,忍一下。”
短短几十秒,可边想想却过得像几百年那么漫长。
这是个笼子没错,但从作用上来说,更类似电梯,只是做成了不一样的造型。
尽管如此,就已经让边想想左立难安,在电梯停下的那一刻,第一个冲出去。
紧接着,被眼前出现的场景,吓了一跳。
“这是沈先生为您准备的房间,您尽管放心,白上神的人不会找来这里,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们。”
说话的,是方才一直负责带路的人。
边想想脸上的惊讶暴露无疑,她愣着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揉了揉酸疼的眼。
惊异的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里是地下。
最少,有几十米深。
可她眼前,却横空出现了一栋别墅。
“这里不是寻常的地下。”金离走过来,轻轻握了下她的肩,“我们在地狱。”
边想想:“……”
她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放心,现在的沈亦,和我们坐的是同一条船。”
除了地点特殊,别墅的构造和内饰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和海边的别墅相差无几。又因为环境气息相同,边想想自从进门之后,就意料之外地感觉舒适。
倒在床上,这一睡,就是几个小时。
金离不放心,特意在门口盯了很久,再三确认,没有发生任何不适之后,才起身下楼。
“我们老大还在和白上神纠缠,但估计,顶不了太久。”擅自关押上神,这种大事已经触犯了条例,若是被发现,墮神肯定要受到惩罚。
“没关系。”金离点了点头,眉头皱地很紧。
这里是地狱,就连呼吸这里的空气,都让他觉得难受。
喝了口水,那味道,更是让他脸色都变了。
“反正我们已经逃离了危险区域,告诉沈亦,他可以收手了。”
“好。”对方点头,犹豫了半晌,还是提醒道:“厨房有专门为人类准备的水,上神可以去那里喝。”
他不属于这里,强行融入,反而可能受伤。
金离听得心烦,随便应了两声,就将人赶走。
沈亦的手下,还真是和他一样,惹人讨厌。
-
在村子里的每一晚,边想想几乎都是在失眠中度过。
逃走的十几个小时,恐惧更是完全侵蚀了内心,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闭眼。
如今躺在这张床上,反而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她有家庭,还有孩子,只是那个男人的脸,却蒙了一层薄雾,如何都看不真切。
“想想,看我。”
“想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想想,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顺利且健康地出生。”
……
睁开眼,入目却只有洁白的天花板。
强烈的反差,让她的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落寞。
但奇怪的,却感到心安。
她起床去洗了把脸。
“白上神的已经进山了,搜遍了整个山头也没有找到边小姐,目前正在想办法联系白上神。”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几名佣人在谈话。
她想了一下,没出声,瘦小的身子藏在门后面。
“完了,白上神肯定会把这件事禀告天界,老大闯了这么大的祸,到时候怕是整个地狱的人,都不得安宁咯。”
“你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那又怎么样,红颜祸水!我们如果遭殃,都是因为她。”
边想想:“……”
红颜祸水吗?
她应该生气的,可心里却生不起丝毫不悦的情绪。
她想,他们说得对。
她讨厌沈亦,拼尽全力也要逃脱他的控制,可到头来,愿意,且有能力帮她的,只有沈亦一个人。
边想想在这里住了下来。
相比金离的不适,她反而适应得很好。
脸色正常,能力始终在可控范围之内,且没有再经历任何倒霉的事,恍惚间,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名正常的普通人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深夜,她始终被梦魇困扰。
一直是那个梦。
梦里,她有夫君,有孩子。
红色的轻纱帷幔,大红灯笼,喜字挂上窗柩,烛光摇曳,明明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可下一秒,肚子传来剧痛,点点红色的血,从腿间渗透出来,染红了衣衫。
边想想吓醒了。
惊坐起身,浑身被冷汗侵湿,大口喘着气。
那种窒息的疼痛,还真实地残留在身体里,疼得她手都在抖。
“宝宝。”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感觉,那真的是她的孩子。
双手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到药,吞下去,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月光下的她,脸色惨白。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梦到这个场面。
而今天,刚刚周三。
“又做噩梦了?”房门被敲响,边想想回过头,就看到金离侧身立在门口。
梦中那张被雾气遮挡的脸,似乎与之重合,边想想不受控制地,向后退。
“你……你别过来。”
金离前进的脚步一顿。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嘴角扬起一个牵强的笑:“想想,你说什么?”
不让他靠近?为什么?
再定睛一看,她脸色苍白地吓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四目相对,看了好一会,她僵硬的身体,才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抱歉,我做噩梦了。”
“没关系。”金离盯着她,“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好。”
金离端水过来,递到她手上,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边想想却向后一缩。
金离皱眉:“很烫?”
他说的是水。
边想想摇头,睫毛飞颤,眼神闪躲。第二次,才不紧不慢地接过来,小口喝着。
这里的水,作用可不光是解渴。
对于边想想来说,有镇定心神的奇效。
沈亦的方法很对,以她的体质,非常适合这里。
但一旦脱离这个环境,所有对她来说好的效果,就全部起到了反作用。
“继续睡?”金离结果喝完的水杯,为她盖好被子:“我会在这陪你。”
他是上神,可以驱赶邪祟,有他在,噩梦不会再来。
可边想想的心里,却漫上一种难言的恐惧,她说不清。
但光是看他的脸,就让她感觉到不安。
“不用了。”边想想看都没看他,把头埋进被子里。
“我要睡了。”她说:“你不用守着我,只是做噩梦而已,我很安全。”
语气冷冰冰的,再没有在病房时那种对他的依赖和缱绻。
很明显,在下逐客令。
金离坐在床边不动,“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你在怕我。”
边想想身形一僵。
他总是能轻易,猜透她心中所想。
“你的噩梦里,有我,对吗?”
边想想却始终没有再出声。
金离脸色不好,但到底没再追问,确认她状态正常以后,轻轻推开门出了房间。
一夜未眠。
客厅的茶几上,左七竖八,摆满了玻璃酒瓶。
旁侧还站着人在汇报。
“这件事,天界已经知道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地狱来。”
多亏了这个糟糕的环境,让他大部分神力尽失,如此,才能体会到醉意。
金离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结果呢,会是怎样?”
“结果……”这还用问吗?天界和地狱,向来两看相厌,这么所以,之所以能保持这么和谐的表面关系,是因为签了协议。
可现在,沈亦的行为,无疑是在向天界挑衅。
“可边想想属于地狱,不对吗?”
说完,金离皱了下眉。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边想想显然在这里,适应得很好。
对方却摇头:“边小姐是煞星,属于三界之外,和这里气息相和,也只是因为她身上的邪恶因子属于暗物质,要真纠结起来,边小姐她,哪里都不属于。”
所以,天界要毁灭她。
金离默默在心里补充。
他问:“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
“有,但……”他欲言又止。
金离冷眼扫过去:“说。”
“只要边小姐不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天界就没有理由再进行追究。”
煞星之魂,已经坠入轮回几百上千年,之前的几个人类身份,都一直平安到了去世。可见,天界对此也并不是执意要赶尽杀绝。
但现在的情况,煞星已然苏醒,就算夺去边想想的记忆,可过不了多久,她还会重新想起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挽回。
啪,玻璃碎裂的声音,是金离捏碎了杯子。
红色的鲜血,从他指缝间蔓延。
一滴,一滴,浸透了下面的地毯。
“所以,边想想的过去,是什么?”他狭长的眼眸微眯,警告的神色:“据我所知,你们这里,应该有文献记录。”
“我只有了解她的过去,才能想到办法。”
“解救她,就是解决我们所有人。”
-
在这里住下的第15天,边想想的脸色,已经越发难看起来。
她一整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眠里度过,金离找医生来检查过,但都说没什么大碍。
“是边小姐自己想睡的,她体质特殊,也同样有相当特殊的能力,她自己不想醒,任何人都拿她没办法。”
金离脸色黑如锅底,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垃圾桶,揪着对方的衣领:“我不管,限你三天之内,立马找出办法给我。”
每一次她醒来,精神状态都会比上一次更差,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用天界派人过来,她自己,就已经先把自己折磨死了。
更有另一点,是他根本无法忍受的。
就是她每醒来一次,看他的目光,都会比上一次,更加陌生。
可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要……要想解决这件事,还得先弄清楚,边小姐梦里到底都看到了什么。”他身为地狱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最害怕的就是上神。
稍稍一施法,他就会灰飞烟灭。
“梦境?”金离不解。
医生点头:“边小姐之所以不想醒来,一定是梦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或许,知道梦境是什么,会更好解决问题。”
金离放开他。
窥探梦境,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但那仅限于对方是个人类。
边想想自从回到这里以来,虽然气息稳定,但能力实则是一直在加强。
他的防御网,是很难攻破的。
“所以,这么点小事,就已经把你难倒了?”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金离回过头,就看到沈亦站在门外。
他人类的驱壳,已经彻底面目全非。
面上布满血色的痕迹,像是龟裂,漆黑的瞳色,没有瞳孔,看起来分外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