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劫,战场无情,这并非是毫无意义,他们为了攻破瑶距水关而死,当真是成国的英雄,如果他们的家人不为此感到光荣,他们又何必来参军?”
“杨幼,终究于你太多的不合,多说无益,知你善谋,需得问你一问:山鸣可谷应否,何意?”
杨幼担忧不安,道:“山鸣谷应,指此鸣彼应,互相配合。莫非将军……有了心仪的女子?”
尚崇劫犹豫片刻,笑了笑,道:“当真是女子就好了,偏偏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杨幼痴情道:“崇劫,即使有太多的不合,可我终究是为你思虑,就是这天下人为我的决策丧生,只要你平安,我便足矣。”
“幼,不可如此思量,这天下是成国的天下,我们是成国的百姓,应为成国多多思虑!”
“可是成国连年杀伐,征战已久,将士不得安家,有多少的士兵三过家门而不入,他们未有思吗?若是马革裹尸,他们的遗体又能否归家?依冠冢,待泣人,山河驽马,锦依貂裘,盛世长安存千年乎尔?”
尚崇劫背向杨幼,目视宣墨,道:“多说无益,你只需告知我如何做才能达到山鸣谷应。”
“这山鸣谷应当真如此重要?相比于瑶距水关还要重要吗?将军,瑶距水关一日不破,决国定会春风又生。只有我们进一步攻打下一座一座的城池,歼灭决国,才是大道。可你如今却在这舞文弄墨,这可是带兵之道?”
尚崇劫嘲笑,继而口若悬河:“杨幼,亏你饱读诗书,难道不懂好大喜功,急于求成的坏处吗?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积跬步至千里。你觉得我是在舞文弄墨,也甚好啊,将来若我不带兵打仗,在暇中,充当文人骚客也甚是美哉。”
这时突然从账外走进来一个人。
稽算子出言:“诶,将军,这饭就管饱,不管香的我说。从前听闻打仗吃的那是好伙食,我咋吃着这么食如咀蜡呢?”
尚崇劫道:“有吃的就不错,少给我废话!”
杨幼问:“这位是?”
“容在下自介:道名嵇算子,家住柳西巷第五间,本也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才华,奈何世道无常,只得在迟城里头随便摆摊儿,可赚取的钱财也算是不多不少,足以温饱。”
杨幼颔首,道:“原来是个卖东西的商人。”
尚崇劫道:“他可不是什么正经卖东西的商人,就是一个算命的神棍。”
稽算子撇了撇嘴:“我……将军,不带你这样人前不留薄面的。”
尚崇劫可不管他,直言:“本来就是。”
稽算子无语言之:“……”
都说这话不能讲满,如同倾茶倒水,溢出来了,自然就白白滴落,惹人嫌厌。实在不然,那如同隔夜了的茶水,有股骚味儿,这尝着,就没初泡时的那么清香。
三人围成角,面面相觑,明摆着你懂我,我知他,可偏偏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尚崇劫敲了敲桌子,道:“行了行了,如若没什么大事,杨幼,你就先退下吧,而且你给我记住,不要私自动兵。”
杨幼道:“是,将军。”
杨幼即使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愿,可只要尚崇劫一声令下,她便只有应答,她对于他的欢喜当真应了一句:卑微到了尘埃里。
待杨幼走远后,嵇算子盯着尚崇劫打量。
被嵇算子盯的一抖擞,尚崇劫问:“你……你紧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有东西?”
被尚崇劫这么一问,嵇算子的脸上忽而满面春风。
稽算子恬笑,问:“不知将军有否听说过梁祝?”
“古人所编的旧事,曲目一出,那便是撼动古今,多少女子以祝英台为榜,求学若渴,思觅良缘。只是不知……你提这个做什么?”
“算啦算啦,看破不道破,将军心里不是有数的吗?”
尚崇劫皱眉,忽而释然,道:“什么……难道!难道是想让我将韩濡依当做知己与共吗?”
稽算子目瞪口呆,问:“啊……?”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算子,我悟出来了!山鸣可谷应否?是想让我待他如知己,原来如此,梁祝一梦,兄弟情深,恍然知是女子,也喻楼台不足,心中抱染舍弟祝英台。”
稽算子疯狂摇头,道:“不不不……”
尚崇劫反驳:“什么不啊,算子当真做得好,早知自己纠结,还不如反倒问你来的简单!”
“……也行吧,若你能将韩濡依视为知己,从此以后,患难与共,贵人扶持,相得益彰,也甚是美哉。”
“嗯,如此甚好!”
“只是我刚刚看那小伙子的面相,倒是柔和啊,似是女……扮……”
尚崇劫噗嗤一笑,道:“算子,你若说他杨幼是女扮男装?且非看韩濡依现在是女子,若他是男子,我还更愿意相信韩濡依是女扮男装呢。”
“为何啊?”
“不为何,单凭眼缘,我从未觉得世间有哪一张面容能入得了我的眼,即使面容入得了,可在道上,谋上,我也要求十分契合,虽杨幼跟我三年之久,可偏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时常争执的不可开交,他嘴上服我,可心里却未必服我。”
“行行行,将军如此说,算子便不再提什么了,只是算子真的想说一句实实在在的心头话:道谋心中便分明,远望他处无糟糠,或非来年姻运转,除却幼涵无再良。”
“何意?”
“将军不必深究,只是一句拌嘴的诗而已,懂亦可,不懂亦可,但凭将军做主。”
“也罢……”
稽算子望右探了探,望左瞧了瞧,双目放亮,走去拿起一壶酒,倾一杯入嘴小酌,道:“我刚才咋没发现呢,将军,你这左边还有张桌子,哇塞,这三四道荤肉烧的真真香啊我说!还有这酒,入口后唇齿留香,这宫廷玉液也不过如此了吧?”
“算子喜欢?”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穷人家吃顿好饭,也就心满意足了!”
“既如此,我便请算子同享此餐?”
“将军,可乱了礼数?”
“行军打仗靠的就是义气。只不过是一起吃顿饭,乱什么礼数?”
“像将军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军心所向啊!何忧天下不归附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