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厌自嘲的声音不轻不重地盖住了纪阮刚溢出的音节。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直直浇落,熄灭了纪阮片刻的动摇。
他收回脸上失神的表情,眼神又恢复张扬不羁,睨着他的眸。
“乖乖配合我,纪厌,等我成功回到公司,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纪阮口是心非说道。
随即眼神余光垂落,将手从纪厌掌心中抽了回来。
现在他只能将关心和弥补全部掺杂在傲慢的无礼之间。
“别误会,我对我心爱的狗比这还要贴心。”
话音落下。
刚刚擦吹头发的亲昵动作突然变得合理起来,仿佛就是主人一时兴起打理起宠物,指尖轻柔,却仅限于此。
纪厌松开了手。
什么都没说,身子也坐了回去。
任由吹风机再次鼓吹起来,温暖的风和手指穿梭在自已的发间。
“簌簌。”
“穿上,要是因为你着凉感冒耽误明天的拍摄,我饶不了你。”
纪阮冷着眉打开衣柜,将全新的卫衣和休闲裤扔在他身上。
“不用,我有衣服。”
纪厌紧皱的眉就没舒展过,低沉的声线依旧是拒绝。
仿佛跟纪阮这个名字沾上关系的东西,他一件都不想要。
眼神的嫌恶都是明晃晃的,丝毫没掩藏的意思。
“麻烦死了,现在都几点了,我的时间很宝贵,就穿这身。”
纪阮也没惯着他,语气不耐,半点儿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站着挡住了他的路,纪阮低睨床边的少年,举手投足的姿态尽像只趾高气扬的猫。
原主之前挥霍无度,专用的衣帽间放不下,就将部分衣服放在了隔壁的客房里,几乎都是没穿过的名牌货。
这件卫衣是他最喜欢的牌子,但码数买的大了些。
现在穿在了纪厌身上,竟然出奇的合适。
纪厌轻挑眉尾,骨节分明的指尖抄起纪阮随手放在床上的剧本,声音像冰凉的玉珠投落,柔和了些许,却疏离不减。
“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很清楚。”
明明目光落在那本厚厚的纸页上。
可他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低沉的蛊惑,爬进耳朵里,有些危险,又有些迷人。
语调仿佛将他戳破看透。
纪阮呼吸一窒。
几步上前伸手把剧本抢了过来。
“这是我的台词。”
视线交汇之间,慌乱无意间泄露。
穹顶的壁光晕在他头顶的碎发上,银发浅淡镀成晖金,纪阮半张脸都陷入某种瑰异的阴影当中,眼角眉梢都是柔和的绰影。
“你都记得,找我对什么?”
纪厌移开视线,声音淡淡。
剧本被蜷了几卷,纪阮有种被戳破的心虚。
他才不会承认为了证明自已,他背了两个小时的剧本。
还是背着背着台词才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
纪阮硬着头皮坐在了他身旁,“这部剧不能有失误,先过一遍......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厌的动作打断。
眼前的景象变了又变,他被那双结实的臂膀拽倒,重重地陷落进身后柔软的鹅绒被子里。
双腕被捉到头顶的枕头上,纪厌掌心的温热密不透风地传递到他的肌肤上,连血管下汩汩流淌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你做什么?”
纪阮因羞愧而放大的瞳孔是光晕雾气包裹的宝石。
“我做什么你不是知道么?”
纪厌语气突然转变,透着股邪肆恶劣的味道。
不难看出,他是在入戏。
纪阮松了口气。
还以为这家伙现在要将他杀了灭口。
此时纪厌眼里癫狂翻涌的墨色像细细密密的网,几乎要将纪阮身心全部注意力都套住。
“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很清楚,但顾年,我会恨你。”
少年高大的身躯密不透风地压了下来。
纪厌视线紧盯着他喋喋不休的唇,吐息渐淡,性感的唇形线条优美,泛着娇嫩的粉,有些诱人。
细闪的光有几束晃在他发尖上,又擦过他的眉眼,瞳眸灰熠熠的,耀着明灭的隐光。
他顺着唇瓣的方向缓缓压了下去。
此时纪阮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跳动,灼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将他恍惚的意识都炙烤的昏昏沉沉。
这哪是对戏啊。
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眼前放大的俊脸停住,几乎贴上的唇瓣仅隔着几毫米的距离,气息暧昧的像是互相拉扯的情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纪阮的喉结在他缠绵的注视下,不争气地上下滚动了几圈。
有些黏腻色气的吞咽声卷过耳畔。
“呵。”
轻笑声带着缱绻的冷意拂过纪阮微微翕动的唇。
“真没出息,你这样怎么恨我,嗯?”
“每次在床上都被我弄的泣不成声,求着我放过你,说你会乖乖听话,随便我怎么玩,忘了?”
他字字句句都是羞耻的暧昧,却半点温度都没有。
曾经他们有多要好。
现在面前的人就有多恨他。
纪阮慌了神,剧情急转直下,他毫无防备,喉咙里的台词仿佛卡住了,根本出不来。
空气凝固在他们对视的目光中。
这副景象和台词,同样挺适合现在的他们。
“算了,今天先到这儿吧。”
纪阮伸手推开了身上高大的身躯,侧移开了眼。
喊停的片刻,几乎第一时间,纪厌也毫无留恋地起身,半分犹豫都没有。
仿佛刚刚那个爱恨交织、情绪汹涌的人不是他一样。
“赶紧休息,要是明天耽误了拍摄状态,有你好看的。”
纪阮皱着眉恶狠狠地落下一句警告,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关上门的那一刻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
“这房间就赏给你了,敢偷偷搬出去,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纪阮的身影才彻底消失在门口。
门被关上。
空气中的旖旎散了七七八八。
头顶的壁灯熄灭,纪厌躺在黑暗中,只有那人身上残留下的冷杉木香充斥着他整个鼻腔,连身上的卫衣都是他的味道。
纪厌摸着黑攥住了衣摆,迟迟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