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厌......”
风撩拨着纪厌浅灰色的发丝,映入纪阮同样颜色的瞳孔中。
一时间看愣了。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纪厌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绝情。
“抱够了么?”
心软不过半秒,带着冷意的声音像无情的巴掌,恶狠狠地掴打在了纪阮的脸上。
腾空升起的羞耻心瞬间将刚刚的旖念尽数吞噬。
定神望去,纪厌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像幽邃寒冷的冰窟,看不清里面的景色。
纪阮暗自唾骂自已。
他真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这样一个煞神,哪里会对他这么好心。
“嘁。”
他从纪厌手中抽回了自已的胳膊,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后撤了一小步。
尖酸刻薄的轻啧声在他扬起的疑问中显得矫情又不自然。
“你跟过来干嘛?我刚刚说的还不够清楚?”
纪阮移开视线,语气不善。
地下停车场内没什么人。
夜色寂寥,光线暗淡。
寂静的氛围中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风拂过,晚夏始终有些凉。
但酒过三巡,热意驱赶冷漠,纪阮的思绪始终悬浮在空中,像飘转的羽毛,沉不下来。
如果纪厌再靠近一步,就能听清楚他不受控制的心跳,看清他此刻眸底忐忑慌张的神色。
“你要酒驾?”
刚硬下去的心又被戳的软乎乎。
纪厌自始至终都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将他深处的灵魂都全部看穿,那视线很凉,却又极具压迫性。
唯独这句类似于关心的话让纪阮又忍不住猜忌起来。
这家伙是在怕他酒驾出事?
还是想借这个名头把他带到没人的角落里杀人灭口?
以纪厌现在对他的厌恶程度,根本不可能这么好心,所以.......肯定是第二种!
想着,他浑身的抗拒愈发加重。
“关你什么事?要回去你自已回,我不会跟你走。”
纪阮刻薄的语气软了几分,拧着眉就要从他手里抢过车钥匙。
却被纪厌精准预判,抬手轻而易举躲过他的触碰。
纪阮浅红的眼皮往上瞭了瞭,责怪幽怨的眼神朝纪厌望去,“你什么意思?我不用你多管闲事。”
纪厌懒得理他。
直接强行拽着他的胳膊绕过车头,三两下就把他塞进了副驾驶里。
过程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直到他弯腰坐了进去,引擎发动的轰鸣声像是警铃声,忽然让纪厌的意识回笼。
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追上来。
纪阮死在半路上才好。
不过很快纪厌就想通了。
他只是不想让纪阮死的那么轻易。
再者说,纪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来接纪阮。
他死,也该死在他手里。
而不是一场无法确定的意外里。
昏暗的地下灯光被缓缓甩在身后。
刚上车,纪阮按捺不住先开口,“开到嘉华园门口。”
纪厌没回他。
开到一半后,总觉得方向不太对,纪阮慌了神。
“你要开去哪儿?”
车厢内昏黄的光线落在纪厌的发丝上,在浓密挺翘的鸦羽上打下一片细小的光影。
他依旧沉默不语。
像个安静精致的洋娃娃似的,目光始终没落在纪阮身上。
“纪厌,这不是去嘉华园的路。”
“......”
空寂绵长的沉默下,纪阮心头的躁意被酒精浇灌的越来越旺盛。
他真想现在就跳车,说不定就只是个重伤残疾,也不用被纪厌这样心理折磨。
车子还没停下。
每次驶过昏暗的桥洞隧道时,纪阮的心就紧紧提着。
十分钟后
“纪厌,我说了送我到嘉华园,你听不懂人话?”
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底气,被酒气熏染沙哑的嗓音低吼着。
车胎摩擦柏油路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在他话音落下时,车子也稳稳停了下来。
别墅的灯光透过车窗落在纪醉意朦胧的脸上。
他气的眼都红了。
就不该上这辆贼车。
“怎么,你很害怕回家?”
沉默了一路的纪厌侧过脸,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视线温凉,似乎要将他脸上每一丝慌乱的神色都映在自已促狭的眸光间。
那深入灵魂的、即将被看透的感觉又来了。
纪阮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视线移向窗外。
冷哼一声。
“谁怕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我不回家你应该高兴,纪厌,你少在这儿吓唬我。”
嘴硬后,纪阮感觉自已下车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眼前的白漆栅栏门敞开着,别墅里明亮的白炽灯在地上映照出斑驳陆离的光影,鹅卵石的小路带着幽幽的光。
让纪阮走的艰难,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前往地狱的路上。
“喳喳,救命!他要杀了我!”
【宿主大大冷静!】
“都死到临头了,怎么冷静?”
【那......宿主可以装醉!别喝他给的水就好了!】
真是个糟糕的办法。
但事到如今他好像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纪厌接下来的刁难。
天边月色皎洁,冷白的银光落在纪阮满头的发丝上,仿佛给他的银丝披上了层柔和的霜。
“滴滴滴。”
别墅大门的密码输错了好几次,提示音响个不停。
纪阮胳掌心高高抬起扶在墙壁上,几乎支撑着他浑身的重量,整个身子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地佝偻着。
像街边狼狈的醉鬼。
除了长得好看些,没什么区别。
纪厌冷眼看着他笨拙的动作,拧着眉。
错误提示音不停回响。
大概是吵的他心烦。
纪厌拨开了他的手,宽阔高大的身躯压低,就着几乎将纪阮笼罩在自已胸膛间的姿势,修长分明的指尖在数字按键上随意按了几下。
温热的鼻息打在纪阮的耳尖。
惹得装醉的人浑身一激灵,发烫的耳尖被笼罩在高大身躯落下的阴影中,悄悄泛上红晕。
身后暧昧又危险的气息让纪阮脊背僵住,不敢动弹。
“滴。”
门开了。
耳畔那温热的气息抽离。
空荡的客厅里的光蜿蜒蔓延到了玄关处,笼罩在地板上。
纪阮眸光微闪。
“啧,纪厌,你真把这当自已家了,出门连灯都不关,好啊你,就罚你今天不许进门,自已出去......”
“是我让他去接你的,除了冲着别人撒气,你有什么本事!?”
浑厚沉稳的声音打断了纪阮没说完的话。
卧槽?
他那个便宜爹真回来了?
纪阮站在门口皱了皱眉,睨了纪厌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毕竟......
便宜爹现在就是他的救星,今晚不用死了!
“爸。”
客厅里站着位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正是原主的便宜爹。
印象中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很宠爱原主的慈父。
但现在却满脸严肃,苍老清明的眸子里尽是怒意。
“小厌,进来,把门关上。”
偌大的客厅最终只剩下了他们三个,还有头顶明亮的灯光。
“爸,你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要知道你回来,我肯定坐着火箭飞回来......”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耳边,纪阮震惊地抬起眼,看着怒火滔天的便宜爹,白皙淡粉的脸颊上一道红印。
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喜悦的打趣声戛然而止。
他被打的一脸懵。
酒劲也散了大半。
还没回过神。
下一秒,便宜老爹咬着牙说出了更让他震惊错愕的话。
“闭嘴!”
“给小厌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