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声音很轻。
“别怕。”
他动作轻柔。
可怀中的人微不可察地颤抖了几下。
纪厌轻轻笑了笑。
“抖什么,别怕啊,我会帮你的。”
他的语气很淡。
但这句话落进了纪阮的耳朵里,就跟“别怕,我会亲手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是一样的意思。
不仅没被安抚。
还加深了纪阮此刻的恐慌。
“纪厌,我真的对黎浅没意思,在化妆室只是在探讨明天那几场戏的剧情而已,至于刚刚......”
他正要继续说。
刚刚那个电话只是普通的关心,他们关系并没有那么熟。
可还没说完。
纪厌抬手,温凉修长的食指抵在了他的唇瓣上。
将他的解释全都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但我不想听。”
纪厌眉眼弯弯地说着,眼睑下的泪痣也微微扬起。
要不是看到他头顶上的黑化值已经涨到了85%,纪阮都要被他现在脸上温柔的神色给欺骗了过去。
那语气甚至半分担心都没有。
更像是在嘲讽他此刻狼狈的模样。
纪阮紧抿着唇不说话。
外面的夜色泼了墨,头顶的灯光也昏暗至极。
没等他说什么,纪厌指尖下滑,在他的背后拉开了车门,往前一拽。
车门顿时像无情的推手,抵着纪阮几乎完全僵住的脊背,一下将他推进了纪厌宽厚冰冷的怀中。
腰间一紧。
被他箍着,绕过车头塞进了副驾驶里。
纪阮感觉自已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几乎在他掌心连挣扎都显得无力。
“嘭。”
车门被大力关上。
等到纪厌上车,纪阮才试图找回了自已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纪厌,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可声音还是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连语气都软弱心虚到,仿佛是在对着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人低头求饶。
安静的车厢内连空气中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更别说纪阮此时声线中的情绪变化。
全都没逃过纪厌的耳朵。
他弯着眼看向前方,发动引擎前只轻飘飘落下几句。
“有什么事回家慢慢说,这是你说的,忘了?”
“在外面不要丢人现眼,也是你说的。”
“要是被狗仔拍到你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又该大做文章了,你不是最怕我的粉丝会骂你吗?”
这些都是纪阮曾经为了嘲讽敷衍他时说过的话。
几乎一模一样。
“划拉——”
红色的法拉利无情倾轧过柏油路上的雨水,瞬间水花四溅。
有人说过,绵长的雨丝大概就是云哭泣流下的眼泪。
现在纪阮才感受到那股悲凉的处境。
溅在路边的雨水混合着污泥,不就正是他的下场吗?
今晚怎么都逃不开即将被纪厌凌迟折磨他的结局。
好的话,可能还能留一条命。
寒冷的风夹着雨打在车窗玻璃上,模糊了视线,外面一片漆黑,连星星都没几颗。
繁华的街道也死寂沉沉,没什么车来往。
离家越近,纪阮的心就越凉。
景象一转,浑身的冷气都被别墅大门隔绝在外。
“放开我!”
“纪厌,你冷静一点啊!”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跟顾黎浅不熟!更对他没意思,根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你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帮你追!”
纪阮急切无助的呼喊声回荡在客厅中。
却被身下的男人尽数忽略。
他下车后本来想撒腿就跑,结果被纪厌三两下捉到。
直接扛在肩上进了屋。
外面雨声哗哗,里面求饶声阵阵。
“嘭。”
“嘶!”
天旋地转之间,纪阮一阵头晕眼花,被扔在了沙发上。
外套上沾染的水汽瞬间在深灰色沙发上落下浅浅的湿晕。
他撑着沙发半起身,抬眸望去,那寒潭般幽深冷冽的眸光顿时将纪阮脑海中的眩晕吓走了七七八八。
他往后一倒。
手撑着身后的沙发,狼狈地后退了几步。
“纪厌,你别冲动啊。”
“咱们有话好好商量,你母亲不是我杀的啊,卧槽,我他妈比窦娥还冤......”
纪厌垂睨着他,什么都没说。
缓缓往前逼近。
步伐缓慢,不慌不忙。
仿佛在捉弄濒死的猎物,耐心十足。
他每近一步,纪阮的声音就更颤几分。
他像困兽随着他的步伐缓缓在沙发上后退,直到身后没了退路,沙发扶手抵着他的背。
纪阮咽了咽口水。
靠在边缘,双手挡在了身前,声音歇斯底里。
“关于我们身份的事情,我......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啊!”
“纪厌,你冷静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尽力补偿你,钱和权我也都可以还给你......”
语无伦次的声调几乎遍布在空气中每个角落间。
现在的纪厌太过可怕。
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却比平时清冷沉默的样子更加渗人。
现在的他像个地狱来索命的恶鬼,光是看一眼,纪阮就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别过来,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对你坐视不理,纪厌,你讲点道理!别再过来了。”
本能的求生欲望几乎让纪阮完全没了之前恶棍的底气。
此时更像只匍匐在纪厌脚下弱小无助的兔子,乞求着他的宽恕。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冲淡了纪阮抖颤的尾音。
纪厌在他身旁站定,揣着口袋弯下了腰,墨色翻涌的深眸细细打量着沙发上那张脸的每一寸表情。
兀自笑了。
“是啊,所以你没能杀了我,就刻意来讨好我啊?”
他轻飘飘的声音像锋利的刃,划破了他们间最后一层遮羞布。
几乎分毫不差地将纪阮这些天的反常全都猜透、说破。
纪阮微怔半秒的神色还是没逃过纪厌的眼睛,他欺近几分,大掌直接捉住了他的手腕,露出他试图遮挡的眸,浅灰色的瞳孔间水雾模糊,眼尾也带着急切的湿红。
像只被欺辱的兔子。
纪厌笑的更欢。
“怎么哭了?怕什么,嗯?”
纪厌温柔地拂去他眼角渗出的湿润。
他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快要哭了吗?
那些被纪阮凌虐的回忆一寸寸爬上脑海。
印象中的纪阮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像看垃圾一样睥睨着他痛苦不堪的样子。
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每次,纪阮都是用那样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一点点在他身上落下伤痕烙印。
因为这张脸,纪阮看向他的眼神中偶尔有欲望。
或许是羞于承认对他这种垃圾有兴趣。
所以将垂涎、欲色都报复在了变本加厉的玩弄与折磨之下。
他曾经还跟那次在会所的那几个朋友说过,
他就是他玩弄于股掌间的狗而已。
后来纪阮像变了个人,对他很好,送他最新限量的玩具,送他上学,甚至还接他回家,给他宽敞的房间住。
后来呢。
他放下了警惕。
觉得这样的少年或许只是自尊虚荣心作祟,所以在纪阮难得的善意之下,纪厌原谅了他。
毕竟五岁时他们第一次见面。
纪阮给了他一颗糖。
这样的少年能坏到哪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