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岛看着沈南枝说不出话来,心中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这女人身分不一般,霍家在北六省的势力庞大,他们在华夏的布局中,也尽量避免与霍家发生正面冲突。
但此次石井四郎遇刺,若不能抓到刺客,他也难以向上交代。
可转念一想,若是真能确定了她窝藏刺客,只要将那刺客拿了,看她还能有什么借口。
“哼!你少危言耸听,我们在执行公务!我看你就是在包藏刺客!”想通了,小岛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嚣张模样,“给我搜!”
“小岛阁下是吧,”沈南枝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这急吼吼的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脑子吗?着急立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是你觉得我霍家在北六省是吃素的?你要是不想丢了饭碗,赶紧滚回去请示你上司,别在这儿瞎咧咧,丢人现眼。”
“八嘎!”小岛脸色铁青,抬枪就指着沈南枝。
下一刻张副官的枪已经抵在了小岛的脑袋上。
一旁的众人一惊,会场经理急忙道:“小岛先生!有话好说,快放下枪!”
他急的汗都下来了,心中暗骂这个日本人没脑子,想死别捎上他啊!
沈南枝站在那儿,没有惊慌,神色平淡地看着他,就像看戏里的丑角一样。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消片刻,一群一队荷枪实弹的大兵哥就将走廊围得水泄不通,霍少帅一身戎装走了过来。
除了沈南枝,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不,沈南枝其实还是有些吃惊的,他让张副官摇人,可没说让他摇霍逍啊。
“你怎么来了?”沈南枝根本不在乎自己还被枪指着的,扭头看向霍少帅,语气特别轻松,“忙完了?”
霍少帅没说话,就那么一步步稳稳地走了过来,脚下的皮鞋敲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步都敲在人身上。
他走近了,戴着手套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手枪的枪管,好像根本不担心小岛手里的家伙会突然走火。
同时他身后那帮兵哥们“咔嚓”一声,枪栓拉开,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小岛几人,会场经理腿已经吓软了。
“你要干什么!”小岛强装镇定:“我是在执行公务!”
霍少帅站定,身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压迫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公务?”霍逍眼神冰冷,犹如寒星,“谁告诉你可以用枪指着我的妻子?”
言罢,他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小岛的手骨被硬生生拧断,将他手中的枪夺下,随手扔给一旁的士兵。
小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后的兵哥上前,扭着手将小岛按在了地上。
霍逍一眼就看到了沈南枝受伤那一点血迹,脱了手套,在她脸上捏了捏,沈南枝摇摇头,表示那不是她的血。
小岛被按在地上,脸贴着地挣扎着叫嚷。
“这女人肯定和刺客有勾结,你们都脱不了干系,大日本帝国不会放过你们的!”
霍逍连头都没回,从腰间拔出了枪。
“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小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少帅,额头正中央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瞪着眼没了气息。
此时,那些原本嚣张的日本士兵都如霜打的茄子般,不敢有丝毫异动,霍逍的冰包围了整个会场,日本人已经撤走。
房间里确实很小,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只得把宋离离藏在沙发后面,人已经晕了过去。
“不能让她死。”沈南枝说。
霍逍点头,人不能送医院,张副官带了几个人将宋离离避开人带走了。
坐在车里,沈南枝还有些不放心。
宋离离为什么要刺杀石井,难道她也知道些什么吗?
眼下只能祈祷她不要这么容易死了,如今打草惊蛇,要再想杀石井四郎只怕是不容易了。
回大帅府得车上,她一直心事重重地低着头。
下巴被钳住,迫使她抬起了头。
眼底的复杂情绪全数落到了霍逍眼里。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沈南枝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想杀一个人。”
“石井四郎?”
“少帅,这个人不能活,他必须死。”
霍逍没说话,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
“我想杀他是有原因的,”沈南枝有些急了:“他真的不能留,这个人…”
“他会死。”带着枪茧的手捧住了沈南枝的脸,霍逍一字一句道:“杀人,我来做就好。”
沈南枝张了张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定定的看着霍逍,忽然扑上去拉开他的衣领,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作死的沈小姐很快遭到了报应,换来的就是回到房间被霍少帅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几次。
沈南枝不会说什么情话,最多的也就是喝得上头了,鼓起那么点勇气跟他说句“我喜欢你”,这样都能让她难为情很久。
最多也就是在那一刻,霍逍靠伏在她肩头微喘,她看着他汗湿的脸,突然说一句:“你是我的…”
霍逍的嘴唇轻轻滑过沈南枝的下巴,停在他的嘴角,他那黑亮的眼睛看着她,然后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地在耳边响起,“嗯,我是你的。”
沈南枝一觉睡到中午才爬起来,屋子里静悄悄的,习惯性往身旁一摸,被子已经是凉的了。
沈南枝坐起身,感觉浑身酸疼,等到收拾完毕,简单吃点了东西,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
“伤基本已经无碍了,但是身子亏损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回来的,药还是要坚持吃。”大夫给她把完脉,语重心长的道。
“大夫,能不能打个商量?”沈南枝一听这药还是要接着吃,就觉得头大:“这药就不吃了吧,不是食补也行吗。”
大夫还没说话,霍夫人先在她头上拍了拍,“听大夫的。”
沈南枝无奈,转头看着奶娘怀里咿咿呀呀的郑三少,内心忽然十分羡慕,郑夫人好久没来北城了,这几日约着几个好友出门逛街去了。
郑三少使劲伸着手往沈南枝面前后够,她笑着从奶娘怀里把郑三少抱过来,刚才在奶娘怀里还一脸严肃的小家伙忽然就笑开了。
郑三少长得像个粉嫩的小团子,可爱的不得了,眼睛很大,一看就像二夫人,但是着眉毛和鼻子,一看就是郑二爷的缩小版。
大概外甥像舅不是吹的,其实能看出来,霍少帅跟郑二爷的眉眼还是极为相似的,看来帅的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一样地帅。
这么想着,那她怀里这个四舍五入也算是霍少帅的缩小版了,越看沈南枝越喜欢,小家伙被她逗得咯咯笑。
缩小版的霍少帅啊…
沈南枝竟然还有几分期待。
“枝儿的身体可有好转?”霍夫人看了眼抱着郑三少满院子遛达的沈南枝,喝了口茶,看向大夫。
“少夫人外伤基本已经痊愈,但是身体亏损的厉害,又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已受寒邪侵袭,”大夫将药方写好,放下笔捋了捋胡须,轻叹一声:故而受孕之途,会艰难异常,需精心调养,且持之以恒,方能冀望有所转机。”
霍夫人听闻,眉头紧皱,半晌后才道:“此事,还望齐大夫保密。”
“夫人放心。”
齐大夫提着药箱走了,到院子里时沈南枝抱着郑三少和他打招呼,齐大夫又叮嘱了几句便告辞了。
沈南枝陪着郑三少玩儿了没多大会儿,就被郑老爷子叫去下棋了,这几日每天如此,她已经基本习惯了。
她聪明,学东西快,到如今也能跟老爷子下得有来有回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沈南枝往窗外看了一眼,一个警卫急匆匆的穿过院子,匆匆朝着这里就跑了过来。
出事了。
这是沈南枝的第一个念头。
警卫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道:“烧,烧起来,化工厂,着火了。”
沈南枝眼皮狠狠一跳,猛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警卫还在大口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道:“火势蔓延得极快,现在整个化工厂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了。”
沈南枝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转头对郑老爷子说道:“外公,我得先去看看情况。”
郑老爷微微点头,“你且小心,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沈南枝匆匆赶到化工厂时,眼前的景象令她的心猛地一揪,瞬间如坠冰窟。
滚滚浓烟如黑色的巨龙直冲向天空,遮蔽了大片的天空。
熊熊大火在厂区内肆虐,厂房的墙壁被烧得通红,不时有屋顶的钢梁在高温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吱”声后轰然倒塌,溅起一片火星。
而且,火已经烧到了员工宿舍,现场一片狼藉,衣物、生活用品被烧得七零八落,四处散落。
有的工人两两一组,奋力抬着沉重的水桶,手臂上青筋暴起,脚步踉跄却又坚定地朝着火势最猛的地方跑去,将水泼向火焰,然而瞬间就被大火吞噬,化为一缕青烟。
许多人身上的衣服被火星溅落,烧出了一个个大洞,头发凌乱,眉毛也被高温烤焦,脸上满是黑灰与汗水混合的痕迹,却依旧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别慌,集中力量先把宿舍这边的火挡住,不能让它再烧过去了!”
张副官满脸烟尘,橄榄绿的军装此刻已被熏得辨不出原本颜色,整个人满脸漆黑显得狼狈不堪。
见沈南枝他赶忙迎上前去,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与沙哑:“少夫人,这太危险了,您快离远点!”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厂房的一侧屋顶在烈火的肆虐下轰然塌陷,扬起一片尘土与火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南枝目光急切地问道。
张副官满脸愧疚,“还在查,工厂里的人说,火是突然就着起来的!”
沈南枝心中涌起无数疑问,但是也明白眼下这个情况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事态紧急,于是话锋一转:“通知水会了吗?”
“通知了!”张副官连忙回应,“早就通知了,可是这么半天了人还没来!”
沈南枝心底一沉,她知道,这水会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来不了了。
此时火势愈发凶猛,如同一头失控的巨兽,不断向外蔓延。
火场之内一片嘈杂混乱,机器的轰鸣声、火焰的呼啸声、木材的爆裂声交织在一起。
那些在较远区域的工人,或许是因为太过专注于救火,一趟趟地担水,不顾一切地冲向火海灭火,几乎快要冲进火势最为凶猛的核心区域。
沈南枝紧咬下唇,做出决定:“张副官,通知大家都撤下来吧,厂子烧没了可以重建,人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可……”张副官面露犹豫之色,显然对放弃救火心有不甘。
“照我说的去做。”沈南枝语气坚决。
张副官立刻组织人让工人们都撤下来,沈南枝看着漫天滚滚的黑烟,心急如焚地盯着火场里的动静。
她突然看到在那熊熊烈火与慌乱奔走的人群中,有个妇女脚下一绊,重重地跌倒在地,手上提着的水桶也滚落在一旁,水瞬间被地面的高温烤干,冒起一阵白汽。
那妇女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可火势蔓延得太快,眨眼间就朝着她席卷而去。
周围的工人有的自顾不暇,有的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
沈南枝见状,心急之下也顾不上危险了,提起裙摆就往那妇女所在的方向冲去,边跑边大声喊道:“快救人啊!那边有人摔倒了!”
张副官见状,脸色大变,赶忙带着几个士兵也跟着冲过去,边跑边喊:“少夫人,危险!您别过去啊!”
可沈南枝就像没听见一样,突然,腰上一紧,就被人扯了回去。
“霍逍!”沈南枝回头就看到霍逍冷峻的脸,直接将她抱离了火场边缘,“那里还有…”
霍逍把她的头按进怀里:“别慌。”
沈南枝越过他的肩膀看去,只见那妇人已经被两个兵哥架了出来,她方才松了口气,可是目光扫过眼前这片仿若炼狱的景象,心好似被无数细密的尖针狠狠刺入。
那些被烧伤的工人横七竖八地瘫倒在满是瓦砾与灰烬的地上,姿势扭曲怪异,宛如被恶魔肆意摆弄的破旧玩偶,衣物早已被烈火撕扯成丝丝缕缕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有的地方还闪烁着诡异的火星,散发着刺鼻的焦煳味。
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烧伤的创面惨不忍睹,大片大片的皮肤呈现出焦炭般的黑色,纵横交错的裂痕中,鲜血与脓水缓缓渗出。
痛苦的嚎叫声、微弱的呻吟声交织在火场持续不断的嘈杂轰鸣里,似无数怨灵的悲泣,声声入耳,如锋利的刀刃。
“怎么会变成这样?”沈南枝眼眶微红,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