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知道自己必须下去看看,可是看着眼前黑油油的黑池境,再想想下面的那些尸体零件,和不用嚼就能入嘴的肉糜,我却怎么也挪不动腿。
太残忍了,这是对我自己的残忍。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大丈夫所为,那都是狗屁。看看眼前这情景,我不信有什么大丈夫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前进去。
几番犹豫,我最终还是两眼一闭,不管不顾地跳进了黑池境。
再耽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反正这一条诡异之路只能我自己走,又不可能有人替我。
再次下去,周围还是那些断手断脚断肠子的尸体零件,我还是能呼吸……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睁着眼睛仔细去看周围,却发现有很多水草一样的东西,丝丝缕缕,飘来荡去。
我的第一反应是头发,女人的头发。而且是那种很长很黑,能从头顶一直垂到脚底的头发。
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不过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
一个女人头才能顶一头头发,这里的尸体都碎成破烂了,那些头发也只是一绺子一绺的。除了看上去有些膈应外,别的也没什么。
但是,事实证明我这次猜错了。
我跳进黑池境的动静很大,周围的残肢断臂没想到有人主动进来,都在我旁边绕来绕去,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拼了命的附着在我身上。
可是那些头发就不一样了,它们像触手一样靠近我,很快就开始缠绕我。
刚开始,我还没把它当回事,用手撕吧开就准备往下沉,因为我急着去找胡为民和依染。
但是,那些头发好像不愿意放过我。我这边把它们撕吧开,那边它们又缠绕上来。
我以为它们要拉着我下坠,心想刚好,我也准备下去找人。有了这些头发的帮忙,还省的我自己费力气。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些头发并没有拉着我下坠,而是把我往四面八方扯,好像要把我五马分尸一样。
我没想到这些头发竟然也有杀人的念头,就拽着其中的一绺想拉过来看看,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绺头发被我拉过来了,头发后面的脸也露出来了。
只是,那并不是一张女人的脸,而是一张很老很丑的男人脸。
真恶心,虽然被头发们五马分尸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但是如果真的要五马分尸,我宁愿是一群女人的头发,也不想是这么恶心的男人头。
我一把推开那个男人头,顺便掏出怀里的一把金柄小刀,开始割断缠绕在身上的头发。
这把刀是胡为民留给我的,当时我还推脱着,让他自己留着防身,没想到还是我先用上了。
缠绕在我身上的头发很多,还好我手里的刀也够锋利,很快就把那些头发都割断了。
我甩开那些头发,开始努力让自己下坠。
突然,一股极大的力气抓着我的脖子,瞬间就把我提了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感觉双手双脚都被一股大力拉住,开始往四面八方撕扯。
我从身上那种又密又粘的触感就知道,又是那些头发过来了。
那些头发们团成一大团,它们一上来就先拉住了我的双手,我已经没有办法去割断它们。
更糟糕的是,那把金柄小刀还脱手了。
我的脖子被头发们缠绕的死死的,气都出不来。
真没想到,黑池境界没有水,我不用被淹死,却要被勒死。
如果是直接勒死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些头发像是有脑子一样,它们一边让我体会着窒息的感觉,一边又让我承受着五马分尸的痛苦。
头一次,我一人身受两种极刑,甚至想在其中做出选择。
不过,勒死和五马分尸死,哪个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还是得自救。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头发后面都有人头和人脸。虽然它们残缺不全,但是都是有意识的,不然它们也不会知道我的活的,还想置我于死地。
有意识,但不是人,那就只能是鬼。
只要是鬼,我就有办法对付。
我的两只手被平向的拉向身体的两边,我虽然收不回来手,但是我可以打出三清符的神力。
我的双手双脚都快被撕裂了,但是借着这股疼痛的劲头,我反而更快的催出了三清符的神力,然后两只手掌同时伸开,让两股金光激射出去。
只听两声同时响起的尖叫声后,我的两条胳膊上,顿时没有了被拉扯的力气。
我顾不得胳膊还在疼,继续凝出两股三清符的神力,照着我双脚上的两团头发又打下去。
脚上的两团头发也尖叫着迅速逃开,只留下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漂浮上来。
接下来就是勒我脖子的那团头发了,这团头发很狡猾。它从一开始就躲在我的背后,我必须转过身去才能看见它。
黑池境里都是残肢断臂,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我像肉虫子一样拼命往左边咕涌着身子,希望能把自己反转过来。
这个过程很艰难,好在我的双手能活动。我奋力抓着脖子上的头发,让它不能那么快的把我勒死,然后才慢慢咕涌过来身子。
可是,我转过了身子,那团勒我脖子的头发也转了过去。
好家伙,我没想到这些头发不但有意识,竟然还有脑子。它们知道我要干什么,竟然知道躲避。
可能是看到别的头发都烧焦了,那团勒我脖子的头发明显更用力了,我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脱眶出去了。
我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我会被一团头发弄的这么狼狈。虽然手里有三清符的神力可以杀它,但是看不见它,我也没办法下手。
我还在咕涌身体,想再次扭过去面对那团头发。
但是没用,那团头发的速度比我快多了。我这边挣扎了半天才看见它一点影子,它只是一闪,我又看不见了。
就这样徒劳无功的努力了半天后,我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轻笑声。
那个笑声我从来没有听见过,很软很棉,又很娇弱,像个还没成人的孩子。
我挣扎的累了,索性就停了下来,顺便问了一声:
“谁在笑?”
没有人回答我,刚才那声笑像一个幻觉,只那一声后再没有动静。
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想想也是,这里都是残肢断臂,怎么可能会有人?而且还是一个没成年的孩子?
我继续咕涌身子,结果,那个笑声再次出来。
软软甜甜,娇娇弱弱,笑了一声后又没了动静。
我轻轻的咕涌了一下,那个笑声又响起……
我不动,笑声消失……
我继续动,那个笑声继续笑……
我确定了,这根本不是我的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有个听上去年龄很小的女孩在笑。
我不动了。
“谁?”
没人回答我,似乎那个娇软笑声的主人,只对我肉虫子一样来回扭动的样子感兴趣,对其它的都置之不理。
不过,我发现那个笑声响起后,勒在我脖子上的那团头发稍微有点松动。
不过这个松动只是一点点,我还是不能正常呼吸。
于是我继续咕涌,手往后,身子往前,双脚胡乱地蹬着。
那个笑声再次响起,我脖子上的头发又松动了一点。
现在,我不但可以确定只要笑声响起,我脖子就能舒服一点。还可以确定,那个笑声的主人,就是勒着我脖子的那团头发。
或许不能说头发,可能头发后面还有一个脑袋一张脸,那个才是它的真面目。
现在让我头疼的是,这个笑声的主人不会和人说话。虽然它的笑声不难听,但是也不解决问题啊。
我一边想着怎么和它对话,一边继续咕涌身子。
毕竟这是唯一能让我呼吸,也能让它发出动静的办法。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我脖子上的头发几乎要从我身上掉下去了。我甚至都开始担心,那个笑声的主人如果杀不了我,就不会难过吗?它是不是还没发现自己本末倒置了?主次颠倒了?该做的事没做,净在这傻笑了?
因为那个笑声太过没有杀伤力,也不能让人心里产生恐慌。所以我这会对它的好奇心,远远大过了恐惧心。
虽然我还没有看见那团头发的真面目,但是在我持续不断的咕涌下,那团头发已经彻底从我脖子上滑落,然后像一大把胡子一样挂在我的胸前。
这把头发特别黑亮,甚至还泛着一层油一样的光。它前面的一截挂在我的胸前,剩下的部分绕过我的肩膀。
我试着摸了一把那个头发,它没有反应。再用了点劲,它还是没有反应。
我想拽着它,借它的力回头看看,又心里没底,怕这样惹怒了它。
最后,我想了一个办法,我继续咕涌身体,然后抓着头发一点点往后靠去。
笑声继续响起,可能是我没有转身,所以我往后靠的动作也没有让那个笑声有别的反应。
我心跳的很快,虽然不知道那团头发离我多远,但是听笑声越来越清晰的样子,感觉它离我也就七八米的距离。
七八米的距离,也就是说这把头发最起码七八米长……
这么一想就有点瘆人了,谁家姑娘的头发有七八米长?正常人的身高才有多高?
不过,这里是阴曹地府,我现在又在黑池境里。别说七八米的头发,就是七八十米也正常。
我还在往笑声靠后过去,我前面的那把头发从胡子长,变成瀑布长,直直地从我的脚下掉下去。
笑声离我越来越近,直到那个笑声停在我的耳边,而我的后背也碰到一个东西时,我才停下。
我不动了,那个笑声也不响起。
我暗暗在一只手心里凝起清符的神力,然后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头发,借着那股劲转过了身子。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三清符的神力打出去,也许是那个笑声太过娇软,我甚至不觉得它会伤害我。
所以,我手心里的三清符只是做个准备,我还是想先看看那个笑声的主人长什么样。
可是,就在我猛然转身的瞬间,我又立刻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