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一顿午斋,又歇过晌。
在村里高深指点一番后,弘敏大师被扈彭祖和一众村民恭恭敬敬地送出了村。
回到镇上时,天色已晚。
弘敏放下了一直端着的肩膀,换回以前的衣衫,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繁华深处,红灯高悬。
丝竹声声舞乐鸣鸣,女人的娇嗔和男人的调笑,从院内隐隐传出。
暗香浮动。
“呦,这不是洪爷吗?”
门口的龟公见到洪敏,皮笑肉不笑地问候了一句。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洪敏从怀里掏出几角碎银子,在龟公面前晃了晃。
“哎呦,您可真是有钱人!”
龟公阴阳怪气,但还是将洪敏迎了进去。
直到三更夜半。
洪敏才醉醺醺地出了妓馆,东倒西歪地往回走。
“最是那销魂眼、柳条腰,我的心肝儿娇俏俏……”
他嘴里哼哼唧唧,唱词不断。
忽然,一阵风吹过。
洪敏哆嗦了一下。
刚才好似有金芒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眼睛,撑眼再看。
什么都没有,大概是眼花了。
洪敏心里发毛,浑身凉飕飕,感觉十分诡异。
他加快脚步往家赶,嘴巴也紧紧闭着,不敢再发出声响。
绿油油的眼珠,蓦地出现,在转角处闪着幽光。
“啊!”洪敏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噗!”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一股恶臭。
洪敏只闻了一息,便翻着眼皮晕了过去。
好半晌。
宋冬来才现身。
他用袖子掩着口鼻。
没办法。
离得那么远,他都闻到了这股恶臭味。
要不是早有防备,怕是也得被熏的七荤八素。
七喜和他说,黄鼠狼的屁,天下无敌。
他如今真是服了。
宋冬来将洪敏带到了早就布置好的破庙里。
没多久,洪敏睁开了眼。
一对绿眼珠近在咫尺。
他又“啊啊”地叫起了来。
“闭嘴!”威严之声,蓦地响起。
洪敏喊声一顿,朝四周张望。
“谁,谁在说话?”
威严的声音再次出现。
“我佛慈悲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回头是岸。”
“你假冒高僧祸乱人间,认不认罪?”
啊!
佛祖知道他做下的恶事了?
洪敏惊惶,但随即他就稳住了心神。
要是神佛真的存在能见时间凶恶。
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怕是早就瞒不住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有人在装神弄鬼!
这都是他玩剩下的。
洪敏嘻嘻笑了起来。
“这是哪位道上的兄弟?”
“是不是没有打听过哥哥在咱们桐陆县的名声,竟敢跑来和我叫板?”
“真是可笑!”
“放肆!”威严的声音立刻变得凌厉。
“座下黄毷尊者听令,施加严惩!”
话音刚落,洪敏就看到破烂的佛龛后,窜出一只四角兽。
“黄皮子!”洪敏惊呼。
黄鼠狼动作迅疾,呲着牙朝他狠狠一扑。
洪敏只觉泰山压顶、力大无比,根本反抗不了。
黄鼠狼的嘴巴大张。
两侧各有一颗尖牙,肉眼可见地快速扩张,眨眼间就有小臂那么长。
獠牙尖细,朝着洪敏的脖子逼近。
这一口下去,定然会让他脖颈断裂,鲜血尽洒。
洪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把黄鼠狼推开,却没有任何作用。
绿光一闪,寒芒大现。
黄鼠狼好似被激怒,猛地低下了头。
洪敏吓得神魂俱裂,一叠声地讨饶。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佛祖饶过我吧!”
“只要饶过我这一回,我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洪敏祷告求饶的话,不停往外冒。
湿热腥臊之意蔓延开来。
小黄嫌恶地晃脑袋。
这人的胆子也太小了,居然被吓尿了。
“黄毷尊者。”
威严的声音一响,黄鼠狼停止了动作。
不过,它并没有退后,两只前爪依然死死地压在洪敏胸前。
“老实交代你的恶行,不然就让黄毷尊者吸干你的血肉,再将你的魂魄打去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洪敏颠三倒四、絮絮叨叨,直说到天光微熹。
臭气再次袭来。
洪敏又晕了过去。
……
劳药婆密切关注着宋家的动静。
宋冬来一家和村民少有交往,七喜那丫头更是甚少露面。
只要这回宋冬来和杜宝钏将七喜送出,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个丫头弄到手。
说来,这丫头的命格也确实奇特,是个配阴亲的好苗子。
错过了七喜,恐怕整个桐陆县都难找到下一个。
因此,劳药婆志在必得。
昨日也没见宋冬来一家有什么动静,明天就是最后时限。
仅仅一天的时间,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劳药婆这么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扈小壮诧异,不由地问道:“娘,你想啥好事呢,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劳药婆看向心爱的小儿子。
“娘想到你和刘匠人的闺女成了亲,还给娘生了个大胖孙子,娘高兴啊!”
扈小壮却扁了嘴。
“娘,还说呢,他家二十两的彩礼钱,你备齐了吗?”
不待劳药婆答话,扈小壮又道:“反正我告诉你,我只喜欢二秀,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娘知道了!”
劳药婆拍了小儿子一下,翻了个白眼。
扈小壮嘿嘿两声,扯着劳药婆的胳膊摇来晃去。
“我知道娘最疼我了,一定会让我娶上媳妇的,对不对?”
“对对对!你快松手,晃得老娘头都晕了。”
嗔怪了小儿子几句,劳药婆又把他打发出去盯着宋家的动静。
……
天边泛出了蟹壳青。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尖叫声忽然响起,村庄的宁静彻底被打破。
天色还有些灰蒙看不清,不少屋里燃起了油灯。
村道上。
苍老妇人的哭嚎声响了一路,直到扈彭祖院门口。
“砰砰砰!”
大门被用力拍响。
左邻右舍的村民们奔了出来。
待看清眼前情形,众人皆是震惊。
“劳药婆,你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头发凌乱、面容脏污,泪水鼻涕糊了满脸。
她像是在浇过水的田地里摔了跤,头上和身上全是泥巴,衣服也被划出了数条口子。
狼狈不堪。
扈举山很快开了门。
扈彭祖也出来了。
“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他今晚能睡个安生觉。
明日还要打起精神应对宋冬来家的事,谁料这个老婆子又来给他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