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妍方准备说话,这当时,徐妈妈便走了上来,“夫人,二小姐。”
莫姨娘转头去问道:“那边可是有什么动静。”
徐妈妈回道:“老爷和那桂媒娘说了会儿子话,便让大管事送了桂媒娘出去,也没换庚帖,奴婢还特意看了一下那桂媒娘的神情,不像是王媒娘那样满脸颤慌,反而挂着笑意。”
莫姨娘睁大了眼,这亲事,老爷是应了还是没应?
应了怎么也得交换庚帖,没应这桂媒娘也不该是挂着笑意,还被王冧亲自给送了出去......
莫姨娘心思一动,对着徐妈妈说道:“今个儿我让小厨房做些老爷爱吃的什锦豆腐捞和燕窝炒烧鸭丝,你去禀了老爷,让他晚上到我房里用膳。”
徐妈妈应诺的退下。
莫姨娘这时转头对沈荣妍道:“等会儿你父亲便要来了,我现下顾不得你,不过还是要叮嘱一句,此刻你回去,立马就写帖子给那安大小姐,越早越好。不然,万一你父亲真应了那蒋兴权的亲事,怕你的赞者说什么也得沈荣锦了。”
沈荣妍变了变脸色,只有道:“荣妍明白。”
莫姨娘这边得了消息,沈荣锦那边自然也不落下风。
冯妈妈对比刚才,心情已经平静许多,但听到这消息还是不免急道:“小姐,老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找了老爷来问问?”
沈荣锦说道:“且不说父亲让我好好待在房中,便是我可以自由出入,此刻莫姨娘的人怕是早就找到了父亲,让父亲去她的房里。”
冯妈妈慌了,急忙忙地道:“这莫姨娘巴不得小姐就这么嫁出去,这下找了老爷过去,怕是会吹一吹耳边风。”
俗话说得好,枕边打呼噜不听也得听,老爷素来在方面又是拎不清的,莫姨娘若是逮着‘为大小姐好’来这么说,怕是老爷多半都会听进去一些。
惜宣看到冯妈妈这么着急的样子,忍不住道:“冯妈妈别急,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莫姨娘便是这么做了,也是不会害到我们家小姐半分的。”
“这如何......瞧我,越老越糊涂,”冯妈妈察觉到惜宣这么淡定的样子,瞬间明白了过来,虚打了自己一嘴巴子。
怪不得呢,小姐上次知道莫姨娘发现顾家少爷的事是多着急,现在又是这么的冷静,不是没有成竹的办法,是不会这样子的,“小姐可是有办法应对?”
.......
等到了夜晚,周遭都是静谧的黑,隐约听见院外传来的脚步声,沈誊昱终于到了竹雅榭。
莫姨娘眼巴巴地就凑了上去,“老爷可算是来了,妾身准备好的那什锦豆腐捞是热了又热。”
沈誊昱背着手,慢慢踱步着,似乎并没有听进莫姨娘的话。
莫姨娘也不觉得尴尬,接着又道:“老爷夜深露重的,快进屋子里罢,妾身已经让人烧好了炭火,还焚了老爷最爱的苏合香。”
沈誊昱抿紧嘴,眉头也是紧缩着,隔了好半晌才轻轻‘嗯’了声,随着莫姨娘上了阶进了屋内。
屋内果如莫姨娘所说的那样,烤着炭火,熏着香,又暖又好闻,桌上摆好了盘,全是沈誊昱爱吃的菜。
莫姨娘伸手接过沈誊昱脱下的外袍,转身交给徐妈妈,然后跟着沈誊昱走了上去。
沈誊昱看了一眼桌面那些膳食,才慢慢上了坐。
莫姨娘浅笑着,踅身吩咐了下人摆碗放箸,又自个儿盛了碗什锦豆腐捞,递在了沈誊昱的面前,“最近才进的新鲜豆腐,老爷尝尝,看嫩不嫩?”
沈誊昱闻之,拿起瓷勺捞了一口,等到都咽了下去,才道了句:“果然同你说的一般,很嫩。”
莫姨娘悬着的心,瞬间因为这句话落下来了半边,沈誊昱从进门到方才几乎是没说过一句话,莫姨娘心里又揣着别的心思,难免会有些心虚。
莫姨娘带着温婉柔和笑意,又夹了些冬笋,和螃蟹小饺儿,“老爷再吃吃这个,才出土的笋子,最是清脆爽口。”
沈誊昱却是放下了箸筷,道:“不吃了,心里烦性得慌,吃不下。”
莫姨娘讪讪地收回夹着螃蟹小饺儿的手,看见沈誊昱神情在游,便问道:“老爷是忧心锦姐儿的亲事?”
沈誊昱没回答,算是默认。
莫姨娘见此嫣然笑着也放下了手中之箸,道:“老爷不妨说来给妾身听听,妾身即便不知如何办,但也好过老爷一个人憋在心里闷得难受不是。”
沈誊昱把目光放在了莫姨娘的笑容上,慢慢地道:“锦姐儿及笄也有了一阵子,我先前想着让她多陪我会儿,便一直不急着她的亲事,没想到拖到如今这个地步......原是我的错。”
语气幽幽,声音带着叹息。
莫姨娘心情微沉,很快地笑道:“疼爱自己的子女,是天之经,地之义的事,老爷哪里错了?即便有错,也是老天爷的错。”
沈誊昱听到这话,神色并没有放松,反倒是更为忧心忡忡了,“我想着要不下几个帖,让几个和我交好人家的公子上门来一趟?”
这么说便是没答应了,莫姨娘心里揣测着,笑道:“妾身见老爷将那王媒娘留下说话,原以为老爷应了那蒋大人的亲事。”
沈誊昱听到这话,眉毛都拧在了一块,“也不算作答应,只是那蒋兴权与我不过浅浅交谈了几句,至于为人什么俱是不知,所以我便告了那桂媒娘,让蒋兴权挑个时间登门拜访,我再仔细瞅瞅,斟酌斟酌。”
听到沈誊昱这么说,莫姨娘心思很快就活络了起来,照着沈誊昱的说法,可能到时候可能就不止蒋兴权一人来了,所谓看一个人单看他或许觉得还行,但若是和其它人站在一块儿看可也许就不一样了。
就好比在鸡群里挑个最漂亮的鸡,把它扔到凤凰里去,一眼就能看出其差别……沈誊昱这是变相地想让沈荣锦不要对蒋兴权起念头!
莫姨娘没见过蒋兴权,但凭着她挟门户而己见的目光来说,认为一个考功郎中的蒋兴权,又不是什么簪缨世家,自然平庸得很,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蒋兴权并没自己想得那么差。
……
沈荣锦让惜宣又把自己先前计划的说了一遍给冯妈妈听。
冯妈妈听罢自然难以抑住的震惊,“小,小姐......这......”冯妈妈惊觉自己声音太大,遂自压低道:“原来小姐那里去找林姨娘是为了这个。”
因为有惜宣作铺垫,所以此刻的沈荣锦也不觉得多惊讶,只点点头,说:“我当时也是为了防个万一罢了......”
冯妈妈啐了一口道:“小姐真是心好!若换作是奴婢,奴婢断不会去点醒那二小姐,直接自个儿就把她们引入套中!让她们好好自食其果!”
沈荣锦怔了怔,看着冯妈妈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有些惊讶冯妈妈对沈荣妍她们有这么大的怒气。
冯妈妈犹自不觉,继续道:“这办法好是好,不过小姐这招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且还会要委屈好一阵子。”
荣锦看着冯妈妈一会儿恚怒的模样,又一会儿忧心的模样,心底仿佛被人捂着,暖和极了,“妈妈,这世上哪有赵岐所谓的独治其身以立于世间,不失其操也,再清明坚守孟子亚圣之德的人淌了浑水,即便出来脚都不会是干净了的,所以只要最后结局是好的,许多旁枝末节的就不需着刻意在意了。”
沈荣锦其实不是不信,而是在她看来,世上最清明的人便是自己父亲了,但到了最后还不是走上了那样的道路,与其说不信,还不如说是不愿相信。
冯妈妈知道这个理儿,只是不忍心见罢了。
惜宣突然上前,把窗扇阖上道:“这到了晚上风刮得好大,直吹得窗棂邦邦的响。”
沈荣锦顺着惜宣的那个窗棂往外看出去,见到明细分明的枝条蔓影,飒飒而响。
惜宣关了窗,转头道:“这入夜了,天会凉下来很多,奴婢去烤些炭火拿到屋子里罢。”
沈荣锦颔首道:“你不说,我还没发觉......现下的确有些凉了,便照你这么说的让人添些炭火到房里罢。”
惜宣行礼退进了黑夜之中。
这边的沈誊昱和莫姨娘说了会儿子话,心里也舒坦了些。
莫姨娘脸上瑰丽,透着红霞,说道:“老爷,今个儿便在妾身这儿歇息如何?老爷近来忙,妾身都好久没见着老爷了......”
自生辰之后,沈誊昱便一直在外面奔走,在家的时间很少,所以基本都没来见过莫姨娘。
莫姨娘回来已蜜合色折枝花卉风毛圆领褙子,兔毛紧贴在莫姨娘的脸上,显得莹白娇小,似乎如初见的模样,沈誊昱心中一动......最近也是很久没在莫姨娘房中睡了,便柔下眼神道:“现下天已经暗了,屋外又冷,我便省了这一趟的吹风罢。”
莫姨娘抬头解颐,撞进沈誊昱柔和的眸光中,心头寂灭的某些东西隐隐欲动,不过只稍一瞬,莫姨娘便又回复平常,用着最亲近又最冷漠的笑意对沈誊昱温和说:“那妾身现在便吩咐了下人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