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姨娘悄无声息的死了。
因她本是裴家主嫡长女、裴家大夫人掌上明珠,裴家不忍她魂魄无家可归,便将她的尸体拉回原籍葬入裴家祖坟。
裴毅差人将经过告知顾婳,并说同时给顾家送了信,并严明断绝了王裴两家的交往。
这句话明显给顾婳看的,表明裴家的忠心和立场。
末了加了句,裴家长辈都已经知道裴姨娘的所作所为,裴家家主同意将之前按月供奉顾家的银两作为赔礼送给她。
顾婳挑眉,果然,能做到江陵首富并不简单。
眼界宽,看得远。
来信同时附了一张三百两银票。
裴毅真够用心的,给太多,怕顾婳觉得烫手心生芥蒂,反而不收。
三百两比给顾家少了一大半,但对普通人来说足够诱惑,又不会太过分。
顾婳收下没有负担。
还真猜对了,顾婳觉得甚好。
互惠互利,才是长久之计。
起码,眼下顾婳与裴家是联盟的。
反观顾家。
这半个月,顾家没有收到裴家供银,又没脸找裴家要,终于坐不住了,只好派人来请顾婳回府。
顾婳回了府,顾渊躲了起来没露面,让王氏等着她。
母女再次见面,两人都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顾婳觉得自己已摈弃断亲,不再奢望得到母爱。
但,再次见到面容憔悴的母亲时,心里还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世事弄人!
顾婳神色疏离的行了礼:“顾婳见过母亲。”
王氏疾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
“好孩子,不用行礼。”
顾婳不经意的退开:“不知叫我回来何事?”
王氏空举的双臂一僵,眼圈顿时通红。
顾婳心如针扎,双手指甲隐约传来锥心之痛,这种痛盖过了王氏带给她的痛。
母亲知道她受尽折磨后,想到的竟然是王氏的荣辱。
就凭这点,顾婳就不想原谅。
王氏强压着酸楚,哽咽着让她坐下。
“你父亲……想将给顾宛如带走的裴氏的嫁妆收回来。”
顾婳冷笑。
果然,不要脸!
她看向满脸愧意,双眼含泪的王氏。
“是顾府想要收回来,还是准备补给我?”
王氏脸色尴尬,哭也哭不出来了。
她愧对顾婳。
上次和顾渊吵了一架后,冷静下来想,若真和离,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身为王家人、顾家妇,身不由己。
顾婳看她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裴氏乃顾家罪妇,裴氏无权要回出嫁女的嫁妆。
顾宛如变成庶女,在国公府无权无势无指望,顾渊定想将丰厚的嫁妆拿回来。
至于给顾婳?
恐怕顾渊压根没想过。
这不,叫她回来就是想以母亲压她。
可笑,还当她是以前的软柿子呢?
顾婳淡笑:“我已将顾宛如的嫁妆单子给她确认过了,除了四间铺子和一些日常穿戴的首饰外,银两所剩无几,都给了慕安了。她嫁妆中的摆件倒是在的,若你们敢去拿就去拿好了。我也不稀罕。至于四间铺子,其中一间让顾宛如送人了,剩下三间……”
“我收了,当做顾宛如和裴氏对我这么多年的亏欠。”
顾婳的确不稀罕。
只不过,她不打算让顾家好过。
就不知道最重颜面的顾渊有没有脸,浩浩荡荡的去拉回那些摆件家什。
王氏脸色微变。
顾渊交代就是要拿回四间铺子,如有现银一并拿回来。
“两位弟弟读书的银子若是不够了,母亲可差人去国公府告诉我,或者我将束脩给族学束脩。其他的,就不用来找我了。”
顾婳不想再面对她,站起身就走。
“婳儿!”王氏焦急的奔上前一把拉住她。
“婳儿,你还好吗?”
顾婳没有看她,感受到抓住手臂的手微微颤抖。
心里难过,但……
她没有回头,幽幽道:“我好不好,母亲并不在意。您也不用难过,我也不在意。我理解,母亲在意的是王家荣辱、侯府正妻的身份。眼下,我无父无母,却比以前的日子好过千百倍。国公府的人非亲非故,却胜似亲人,足以。”
顾婳挣脱她的手,转身对王氏恭敬的屈膝行礼。
“母亲,女儿告退。”
王氏怔忪的看着女儿毅然转身的背影,心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
周嬷嬷泪流满面,可也不敢哭出声,赶紧跟上顾婳。
“姑娘,老奴送您。”
一路走到大门口,顾婳站住脚,转身冷冷看着她。
“周嬷嬷,你是琅琊王氏的家生子,王大夫人选你跟随母亲嫁入顾府,就是为了看住母亲,好好为王氏一族鞠躬尽瘁吧?”
周嬷嬷一怔。
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周嬷嬷不敢直视。
“姑娘,您恨奴婢可以,可别恨您母亲。她真心疼您的。”
真心疼?
不知道换儿之前,王氏忽视她,对她受到凌辱视而不见,冷漠至极。
知道真相后,她又为了王家和自己的正妻之位放弃自己。
究竟是心疼还是内疚?
顾婳淡笑:“心疼不疼不是嘴上说的,心里都会感受得到。周嬷嬷,请您看护好母亲,若有需要差人来告诉我。但若是父亲要求的就不必了。我可以帮两位弟弟,可以孝敬母亲,但其他人我不会管。”
“姑娘您放心,奴婢虽然是王氏大夫人的选来跟夫人的,但奴婢当姑娘起就跟了夫人,已经整整三十年,夫人难过,奴婢更难过。”
周嬷嬷说着哭了起来。
顾婳看一眼冬青。
冬青取出一信封递给她。
顾婳带着众人上马车扬长而去。
周嬷嬷赶紧打开信封口,竟然是三百两银票。
这对夫人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周嬷嬷眼泪又流了下来。
王氏看着银票,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最终帮她的只有亏欠十多年,且还要继续亏欠的女儿。
如今她日子过得异常艰难,三百两简直救了她,侯府起码还能撑上一个月。
“姑娘说了,银子只是给您和两位公子的。”周嬷嬷知道她想什么。
王氏自然也听懂了,渐渐收了哭声,沉默好半晌。
“这银子不用让侯爷知道,给我们娘儿三留着吧。”
“是。”周嬷嬷点头。
将银票刚藏好,顾渊就来了:“怎么样?谈好了吗?”
王氏擦着眼泪,无奈道:“婳儿说顾宛如的银子都给姑爷花掉了,就剩下摆件家什,四间铺子也让顾宛如将一间送了人,剩下三间……”
她顿了顿:“是不是该留给婳儿当嫁妆啊?裴氏和顾宛如亏欠婳儿的不该补偿吗?”
“胡说!文昌侯府都过不下去了,她一个外嫁女儿还有什么依仗?肯定先要让文昌侯府再度辉煌起来,对她才有用啊。顾宛如将铺子给谁了?”
王氏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简直是比商贾出身的裴氏还不如!”
王氏本就伤心欲绝,听他这样说,也忍不住气了。
“那侯爷再娶个商贾女做妾好了!”
顾渊想了想:“这主意好。”
王氏气得站起来走了。
顾婳刚回国公府,周芷兰就来找她,一脸惊奇:“你知不知道顾宛如今天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