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恭敬在旁行供奉之事时,虞景闲便只静静在旁瞧着。
虽说沈棠宁对此举总也不自觉存着几分狐疑意,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不过参拜片刻,便立时能感受到她的的精神振奋了许多。
而上一回让她有如此感受的,还是默念着陈若雯交代的口诀。
她稍作修整,便又二次敬拜。
毫无例外的,那份可以专注的精神力又提升了些。
“看来,当真是有用的。”
倏然听到沈棠宁这样说,虞景闲便也跃跃欲试,可不料想,这丫头却是始终寸步不让。
“只我一人,足矣。”
说这话时,沈棠宁依旧是那副笃定的姿态,这倒着实让虞景闲的有些看不穿了。
他兀自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可是你感到了什么异样?”
虞景闲可没忘记他们此前遇到邪神像后所发生的种种,连沈棠宁自己都说,那个时候的她纵然是明晃晃知道许多事是不该的,可总也抵不过心底里那点欲望。
更让她无从割舍的,便是当一切诚如她所愿地摆在眼前时,沈棠宁总会不可抑制地愿意沉沦其中。
此前骤然瞧见这神象时,虞景闲和她对视一眼,心底的诸多忧虑,也正是因此而来。
“的确算不得太好。”
沈棠宁倏然压低了声音,她显然是不希望惊动旁人。
虞景闲见状,便也不多做耽搁,只快步拥着她往回走。此前他们暂做栖身的地方,无疑是回不去了。
毕竟先头惊慌失措的百姓,如今正在慢慢找回自己散落的一切,回家,认真供奉白鹤仙人交到他们手里的山神象,祈求往后的平安顺遂,才是他们如今最想要做的事情。
可受瘟疫袭扰的民众委实太多,多的是全家罹难。
虞景闲和沈棠宁虽失了一处遮风避雨的地界,可也总还有机会,再去寻第二处。
“我虽多了些精神力,可脑中识海却无端多了几分黑痕。”
不过是敬拜了两次,就落得如此下场。
沈棠宁一字一顿说的坚决,而眼底那不容置喙的坚定却是从无更改。
显然,她是怕虞景闲也像她一般,不自觉受制于它。
“早知如此,你又何苦……”
虞景闲怔愣半晌,好一会儿却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沈棠宁久久都没有言声,她当然记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该说无论得到如何结果,都当是必然要承受的。
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沈棠宁从虞景闲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心疼。
“这结果未必是坏的。”
沈棠宁一时有些受不住虞景闲那样炽热的眼神,可也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抚对方不安的心思,到头来也只能兀自翻出了此前已经言之凿凿说过的话。
“总之,万事小心。”
虞景闲当然也知道,如今再提从前不过徒劳。
左右沈棠宁已经敬拜过一次,依着那白鹤仙人所言,她便已经是那山神的敬畏者。
既有所求,便当负其重。
普天之下,从来都没有白得的东西。
这一点,无论虞景闲亦或者沈棠宁,他们心底再确信不过。
“彼此彼此。”
好不容易将沈棠宁安顿好的,虞景闲便急匆匆赶回了守军队伍。
直到他离开,沈棠宁才倏然响起,自己好像依旧没顾得上问,这位虞大人到底是如此才得到如此机缘的。
事实上,她问与不问,未必那么紧要。
毕竟,此时他们所做的一切,从根本上说,也不过是为了能尽可能顺利地从此地离开。
虞景闲借的是守军的势,而沈棠宁求的是和那城中百姓一般无二的神。
至于他们二人,到底谁才能现先一步达成所愿,如今还不清楚。
可两人彼此都坚信,不过是早晚而已。
只是,沈棠宁总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在这空无旁人的院落里,她枯坐着思量了许久,却始终都没有结果。
她记不起来。
只在夜深入梦的时候,倏然被一场噩梦惊醒。
“虞景闲!”
冷不丁惊呼一声,沈棠宁倏然醒转,室内点着微弱的烛火,除了她粗重的喘息声外,再无旁的声响。
虞景闲不在。
意识到这一点时,沈棠宁不由得脊背发凉。
她直到此时才总算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既不许虞景闲如其他人一般敬奉山神象,他便注定与其他人不同,若是不小心露出些什么破绽,又当如何是好?
沈棠宁恨不能即刻就去把人抓回来,好让他安分在家里待着,最好是闭门不出,不让任何人知道还有虞景闲这么一号人物。
可沈棠宁不能。
且不说虞景闲离开前曾专门叮嘱过,要她不可胡来。
纵是沈棠宁当真可以先抛开自己的生死不论,可若是这样冒失的寻过去,本也是无端加重了他的嫌疑。
如此结果,却是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所以,她只能等。
等虞景闲自己回来。
如此想着,余下的半夜,沈棠宁是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了。
她索性就枯坐至天明,直到院门被倏然推开,她几乎是小跑着冲上去的。
虞景闲瞧着她如此模样,委实意外。
还没来得及问,却被沈棠宁毫不客气的往回拽,“从现在起,打探消息的任务是我的,你只管安生在家里待着。”
“可是……”
“没有可是!”
沈棠宁说得笃定,末了,又不无怅然道,“此前是我估量有误,如今这满城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不虔诚敬奉,你贸然出去,一旦被人觉察,可就是个大麻烦。”
说罢,她也不管虞景闲做何表态,径直便出了门,只留下一句,“我去去便回。”
可也没说要去哪儿,什么时辰回。
纵然虞景闲此前离开时,也是这般模样,可比之于沈棠宁如今却多少温和了几分。
好在,虞景闲只是兀自失笑片刻,到底是没往深里想。
而沈棠宁推门而出,一心想着要测算自己所料,根本没想到旁的。
只一夜的光景,街市上喧闹了许多,沈棠宁一眼瞧过去,每个人都精神振奋,大抵都和自己一样,曾虔诚敬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