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既然这人如此嚣张,不如您就即刻镇压,也好让他们知道贸然忤逆您的代价。”有渡厄者谄媚地向立在正中的人提议道。
说是要教训沈棠宁或虞景闲这等没什么眼力见的人,其实无非是在催着他们早些行事,也好让他们这几个始终提心吊胆的可怜人早一刻离开这犹如催命一般的压抑地界。
好容易挨过了十几天,眼看着只剩下临门一脚,不少人已是难以压抑心中的焦急。
如果不是因为还需要村长给出顺利离开此地的秘钥,想必他们也未必愿意杵在这儿,眼见着沈棠宁跟他车轱辘话似的,翻来覆去的纠缠。
尽管,不肯轻易闭嘴的人,分明就是村长自己。
“沈棠宁,你大可以当着大家的面,自我了断。我或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倏然听到这一句,沈棠宁没忍住冷笑出声,“你不是一口咬定我坏了规矩吗?何至于还得逼我自近以证清白!”
沈棠宁将清白二字咬得极重,再配合上她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毫无惧色地直面眼前人的坦荡,倒也着实让在场众人生出了些恍惚心思。
他们一时有些看不明白了。
沈棠宁当然没有坏过规矩。
诚然,一开始她的确曾好几次眼看着就要害了自己,可幸而她还有虞景闲和陈若雯两位挚友。他们明里暗里给了沈棠宁好些提点,甚至还让她有机会将这一发现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其他人。
试问,沈棠宁又怎么会允许自己铤而走险?
来的路上,她之所以能笃定坚决地劝说众人,也不过是确信,在她自己不曾行差踏错的前提下,哪怕村长丢给她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过徒劳。
事实上,村长当然也想到了。
沈棠宁无罪,可她必须有罪,至少是必然要能影响那一应翘首企盼着的渡厄者们。
如果不能,那就设计构陷,让一切合乎常理。
这便是他从一开始就有的决定。
“沈棠宁,你以为拒不承认,就没事了吗?”他倏然高声喊道。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的一嗓子给吸引的时候,村长倏然示意跟前的人,一溜烟将离得最近的渡厄者带走了。
“你,把他先送出去吧,其他人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这后半句却分明是对着身后的一应渡厄者们说的,他们等待这一刻太久,以至于冷不丁落在自己头上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恍惚瞧着前一刻还在彼此示意的人突然就消失了,再不见踪影。
等好容易品咂出些许旁的滋味来,又暗自生出了些嫉恨来。
同样是为了捉拿沈棠宁而拼尽全力,为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缘却是先落在了那个人头上。
可纵然愤恨,却也无计可施。
毕竟,唯有村长能把他们安然无恙地送出去,而现如今,他得花功夫跟沈棠宁虚与委蛇。
“村长,别跟她废话了,直接一把火烧了算了。”
原本,沈棠宁是他们可以安然抽身的筹码,可不过转瞬的功夫,便成了所有人的负累。
心思急切的一应渡厄者们,分明是多一秒都懒得再等,甚至有人提出要即刻将沈棠宁烧死。
这是她此前从未曾料想过的事情,明明前一刻还能淡然跟村长对峙,也不至于显露出多少仓皇意。
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些人的急切和不安,沈棠宁都懂。
她甚至想过,若然易地而处,自己也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这已经是他们可以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只需要牺牲少数人,就能保障大多数人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糟糕。”
虞景闲虽未能挤到最前头,可到底也是真切感受到了渡厄者们的迫切心情。
他当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沈棠宁。
可看着眼前群情激奋的模样,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恍惚间他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
幸好,还有一个陈若雯。
等到周遭窸窸窣窣的声响散去的时候,陈若雯也曾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打量四方,而后又悄然跟了过来。
尽管她来得晚,且没能近距离看到村长到底用了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可她能算。
借着卜算之术,她毫无意外是第一个发现原先消失不见的渡厄者已然身死的现实。
“你们别听他瞎说,那人已经死了!”
陈若雯隐在人群中,故意压低了声音道,瞧见有人不愿相信,她还特意郑重其事地道,“不信的话,大家一起去寻,左右埋人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总能找到的。”
来的路上,陈若雯特意换了衣服,脸上还涂了临时从村民家里翻出来的脂粉,为的就是先行遮掩自己的身份。
倒不是非要这般小心谨慎,实在是她已经是唯一一个自由人了,她不敢贸然为之。
“要不,我领着你们去?”
见那人面露迟疑,陈若雯还不忘再补上一句。
旁人或许很难在短时间内确定具体的位置,可陈若雯不一样,算上一卦就能断个八九不离十。
“你怎么知道的?”那人倏然问。
“村长一开始就是这样决定的,我前几日才受过沈姑娘的恩惠,不忍看她被苛责,至于你肯不肯信我,我无法强求。”
陈若雯故意径直退后一步,她怕稍不注意把人逼得太紧,反而生出新的事端。
却也正是因为她这般动作,到底是让那渡厄者沉下心来仔细思量,倏而他偏头跟其他人耳语。
陈若雯故意避开了些,她微微低着头,不愿让人瞧见她那副不安的神色。
好在,没一会儿的功夫,众人便有了决断。
他们冲到村长跟前,厉身问,“方才那人当真是被送回去了?”
“当然!”村长显然没料到还会生出变数,下意识应道。
“那你发誓,如我虚假,不得好死!”
不多时,对方便紧跟着给出了新的要求,村长当然不敢贸然起誓,他越是迟疑,就越是证明这一切非同寻常。
眨眼间,两边就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