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沈棠宁的设想终究没能如愿。
自那一日起,老太太再没有给她送过一星半点的食物,甚至没再来看过一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棠宁被捆着的地方,一到刮风下雨的日子,便能给她带来些水分。虽说那时候的沈棠宁注定是狼狈不堪的,但比起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饿死渴死,活着无疑是最为紧要的事。
其中利害,哪怕是已经晕晕沉沉的沈棠宁,也是分得清的。
只是,沈棠宁自己也明白,这种全凭天意的生存,有太多的侥幸。若非是别无选择,她是一定不允许自己落到那一步的。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没了食物的日子,居然一直都在下雨。
尽管整个人不得已时刻打着寒颤,可沈棠宁到底还是心怀感激。老天爷终究还是怜惜她的。沈棠宁暗想。
因着神色迷离,沈棠宁已然记不清今夕何夕,昏沉之间她只是依循着本能张嘴猛灌雨水,任凭那淅沥沥的雨打在自己身上,偶尔短暂恢复些清明的神智,甚至还能不无自嘲地想,眼下这泼天的雨水,或许就是老天爷对她的嘲笑。
如果不是她挑三拣四,如今也断然不可能落到这样的地步?
再往前回溯,要是当初面对虞景烁的时候,她可以再坚决一点,强行卜算一卦,是不是也就不会在毫无察觉的状态里,冷不丁就被抓来继续体验?
在许多个凄风苦雨的夜里,沈棠宁真切地领悟了什么叫做千金难买早知道,以及切身体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继续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如今被困在这副本里的沈棠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沈棠宁了。
如今的她,无有依靠,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
这是沈棠宁脑海中最为坚定的信念,可惜她显然忘了,一个被捆在牛棚里,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的人,有再大的信念,也终究敌不过命运。
又是一个难挨的夜。
风雨渐止的时候,沈棠宁已经脱力到睁不开眼,那是她全部的意识。可就在她将将要彻底倒下,董动弹不得的时候,她却听到了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
离她越来越近了。
那时候的沈棠宁虽没有力气睁开眼看上一眼,但还是不自觉暗暗祈祷,只盼着这人无论是谁,能找到牛棚来,都是来救她的。
是那老婆子也好,是其他人也罢。
沈棠宁不在意他们的根本目的,只要他们能发现濒死的她,且愿意施以援手,便是极好的了。
至于其他的,她并不敢奢求。
然而,让沈棠宁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根本就没带任何东西,却是强行给她换了一套衣服。
“快点换,别误了吉时。”
冷不丁听着这一句的时候,沈棠宁残存的意识不自觉激荡了片刻。
吉什么时?
她都快死了,还能耽误什么事?
“她整个人被绑着呢,这衣服要怎么换?总不能连着这根牛棚的柱子一起吧?”
“笨死你得了!”
沈棠宁不是没想过要拒绝,可这具身体本就虚弱,加上又不吃不喝好几日,别说是奋力反抗,此刻就连呼吸于她而言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她便是靠着这样的痛苦,在一次次确认自己还活着。
身边两人颇为不满的怨念,以及有人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全无顾忌的这一切,沈棠宁已然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种愿意由着人肆意摆弄的性子,沈棠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想要找机会看清楚对方给自己安排的去处。
只没成想,不等她寻到机会,头上却是已经被人毫不客气地蒙上了红盖头。
垂眸扫过那东西的刹那,沈棠宁有一瞬无语。
红盖头?
这是准备逼着她嫁给谁?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后知后觉地领会了自己能被花钱买下的根本缘故。
冲喜。
至于她将要面对的,大概不是一贫如洗、穷困潦倒,就是凶神恶煞,再不然也得是缠绵病榻的病秧子……
心底里暗暗有了盘算,沈棠宁虽并不能透过盖头径直瞧见外头的光景,可还是不遗余力地想要找出些线索。诚然,沈棠宁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人生第一次拜堂成亲的体验,既然是在这样全无预兆,半点没有甘愿的情况下发生的。可这如今所有的妥协和将就,归根究底,也不过是盼着她能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而已。
既来之,则安之。
沈棠宁记不清究竟是第几次这样自我安慰。
尽管明知道一切全无意义,但若是失了这个信念,她或许就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呢。
片刻失神的沈棠宁,被众人簇拥着拜了堂,虽说耳畔时不常有欢笑声响起,可身为东虞著名媒人的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前一应的流程,是被刻意简化过的。
所有需要另一位当事人配合的动作,都被尽可能地省略了。
拜堂全程,沈棠宁都没有能和名义上的新郎官有任何接触,尽管彼时的她有些昏昏沉沉的,可到底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儿。
随着那一声送入洞房的声响,沈棠宁被一众宾客推搡着送回了房,她虽看不真切那些人的具体姿态,可听着边上的声响,却总是会不自觉怀疑,这些都并不是活生生的人。
不论是欢笑声,说话声,亦或者是他们四处游走时闹出的响动,都带着些无可忽视的复制黏贴的生硬味道。
不是鲜活的,而是带着些机械的僵硬。
这显然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状态。
绕是此前沈棠宁已经暗暗有了些设想,可如今冷不丁对上这样的情势,一颗心还是免不了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她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被强行配了冥婚。
在千年之后的新世纪,这算得上最为封建的东西。沈棠宁自来了这东虞,一直试图丢开那些可怕的桎梏,虽说仅凭着她一人之力未必能做得到,可她还是愿意倾尽全力争取。
在这一点上,虞景闲向来是支持的。可沈棠宁怎么都没有设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还得亲自领受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