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要是做了你的妹妹,那岂不是做不成夫妇了?”炎五疑惑地瞧着李剑山。
李剑山咬牙道:“你胡说什么,我从来就把她当作妹妹一样,李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会有这等不仁之念?”
“剑山师哥。”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树上传来,褚嫣早就已经醒来。
其实在炎五刚刚开口说话时,她就见到了今晚灿丽的月光,她在想:“今晚的月亮真美啊,就像那天我和他在山边看到的那样。”
那晚她鼓足了勇气,向李剑山表达了心意,她能感觉到李剑山是喜欢她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她抛去了女孩儿那独有的腼腆,去追求自已的心上人,可等来的只是冷漠,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冷漠......
褚嫣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无比挣扎,李剑山以为自已保护了她,其实这么多年来,她的爱意全都像利箭射向大海,去势猛烈,最后悄无声息,在自已内心深处,李剑山似乎永远不会回应她的爱。
李剑山听到褚嫣叫自已,心头一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是像从前那样冷漠回应,还是应该热烈一些,心中的答案可能早已浮现,但他不想承认。
炎五先开口了,他拿了一捧果子,是刚刚褚嫣熟睡时去林间采摘的,笑道:“褚姑娘,你醒了,这是我刚摘的果子,又甜又脆,渴了吧,快下来尝尝。”
“不......我,我不渴。”褚嫣漫不经心的看着李剑山。
李剑山低头不语,不敢直视褚嫣。
炎五见状,心下寻思道:“这李剑山长的这么帅,怎么和个娘们儿一样。”续对褚嫣道:“褚姑娘,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虽然嘴上说不吃,实际你心里想吃,还是下来吃点吧。”
炎五这是一招“指桑骂槐”,对着褚嫣说话,实则暗指李剑山心里惦记褚嫣,面子上却羞于提起。
“不了,你吃吧,炎兄弟。”褚嫣敷衍着炎五,对李剑山说道:“剑山师哥,你,你也吃些吧。”
李剑山仍不瞧褚嫣,低声道:“我吃过了。”
炎五心道:“既然你不要,我就替你打听打听。”嬉皮笑脸地看着褚嫣,问道:“褚姑娘,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吧?”
褚嫣秀眉微蹙,道:“炎兄弟此话何意?”
“哎,一个人的意思是说你还是待嫁之身吗?”炎五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大口,边吃边说。
褚嫣闻言,晕红上颊,低声答道;“是。”这一个字说的极低,几如夏天的蚊子。
“嘿嘿,那太好了,请问姑娘可有心上人?”炎五笑嘻嘻的看着褚嫣,又看了看李剑山。
褚嫣本就是一个柔情似水,举止文雅的少女,炎五这些话问的过于直白,她羞得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李剑山把这些话全听在耳朵,怒道:“炎兄,你怎么打听人家姑娘家的闺中之事,你好歹也是青竹先生的高徒,怎么这般的不害臊?”
“你懂什么?我看你支支吾吾墨迹半天,墨迹不出个结果来,你放着宝贝不拿,还不准别人打打主意了?”炎五吃完了一个果子,又拿一个啃起来。
李剑山怒道:”放屁!你也不看看你这副泼皮德行,你凭什么打人家的主意?”
“李剑山,你还有脸说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小白脸。”炎五说着,口中的果子洒落在地。
李剑山眉毛倒竖,显是十分激动,指着炎五鼻子说道:“哼,你这种见色起意的不端之人,李某人虽然志大才疏,可也不屑于与你这等人沆瀣一气。”
“剑山师哥,别说了。”褚嫣突然插口,说着已经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她一双白靴轻轻点地,极是轻盈。
褚嫣走到李剑山的身旁,瞧了瞧他,李剑山仍是不敢和她对视,又看向炎五,说道:“炎兄弟,你救了我剑山师哥,又救了我,是我们两个的大恩人,你问我话,我该当如实回答。”
炎五嬉笑道:“嘿!甚好,甚好,快请姑娘如实说来,你可有心上人吗?”
“有。”褚嫣声若游丝地说道。
李剑山转过了头。
炎五大喊一声:“好!”直接跳了起来,问道:“那么快说说,那人是谁,哪个小子这么有福气?“
褚嫣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答道:“那人恐怕不喜欢我说他的名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很好,很好。”
炎五见她迟迟不肯说出李剑山的名字,不禁有些着急,骂道:“他妈的,有什么好!不就是长的俊秀了点吗?”
褚嫣说出这些话,心下爱意逐渐浓烈,席卷全身。
她只记得许多年前,一个长满银杏树的山谷里,溪流,鸟鸣,少年的身姿。
她那时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被山谷里的绚丽景色吸引的抽不开身,主要是那个在林间舞剑的少年,从那时起,懵懂的心灵中就有了他的影子。
幼小的孩童总是对新鲜的事物充满好奇,她想着:“他留了这么多汗,他不累吗?”脚步不自主的向他移动,更近了,看清了,那是多么漂亮的一个男孩儿啊,虽然她那时还不懂什么是爱,不过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还是向往的,她也不例外,她直直的看着少年在林中翩翩起舞,手中的长剑上下纷飞,似乎在向她传递某种信号。
微风轻拂,吹起了少年的发丝,也撩动了她的心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宛如梦幻般的画卷。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
后来,她总会去那个铺满银杏树叶的山涧,可是再也没能看到那个拿剑的少年。
炎五看她脸上写满了幸福的样子,不禁奇道:“剑山兄,你快看,你师妹好像抽了。”
李剑山这样的情况下,才转头看了一眼褚嫣,从侧面看向褚嫣,还是一样的绝美之姿,心头又是一震,忙转过头不在看她,一言不发。
褚嫣感受到了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召唤,她知道李剑山在看着她,她也转过头望着他,心里的爱意愈发浓烈,似乎要蔓延到彼此的目光之中。
炎五看李剑山处境尴尬,拿起一颗果子,走向褚嫣,伸出手,说道:“褚姑娘,你的心上人好像不敢面对你,我看你也别等他了,吃口果子,看看别的人吧。”说着朝着褚嫣眨了眨眼睛。
褚嫣确实有些饿了,拿过了果子,敛衽道:“谢过炎兄弟。”走向一边的树旁,倚着大树坐了下来,小嘴微张,吃起了果子。
“这果子真甜啊,想不到这树林中的果子竟然这么可口。”褚嫣回想起小时候村庄里的果农每年秋天收成的时候,都会给她几个,那时她记忆中最甘甜的味道,虽然现在这一切都不在了......
华阳宫地处人间中原,四季分明,土地肥沃,华阳峰山下的小牛村家家户户都做着果农生意,秋天叶子一黄,就是收成的时节了,褚嫣家却是个例外,她父亲是村里的夫子,母亲则是十里八乡出了门的刺绣好手,那时的她多么快乐啊,每日跟着父亲读书,拿着母亲绣给她的小猪手绢,和同村的小伙伴们一起玩丢手绢的游戏,她每次输了游戏,便到人群中间去唱外婆教给她的童谣,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下去......
那时她最不愿回忆起的至暗时刻,那一天的早晨,一切如往常一样,她早早的吃了早点,穿了新衣裳,跟随着父亲去到私塾读书,那一天她心情本来是很好的......
路上忽然有人大喊:“山妖来了!山妖来了!快跑!快跑!”她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这么激动,疯狂的朝着村外逃窜,父亲突然把她抱了起来,安慰道:“小宝儿,别怕,爹爹在呢。”父亲抱着她一路跑出了村子......
村子外的小平丘上,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她被父亲一直紧紧抱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父亲的臂弯里,还是感到十分安心,她见父亲一直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初时还是缓步而行,渐渐竟然是脚下生风,横冲直撞,不断说道:“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朱二哥,你看到我娘子了吗?”就这样父亲的神色渐渐焦急了起来。
“小宝儿,妈妈还在村子里呢,我得去接她过来,你在这里等爹爹一会儿,爹爹马上回来。”父亲放开了她,又走上了回村的道路......
望着爹爹的背影,彼时的她竟是毫无反应,她幼小的心灵里认为爹爹这一次一定还会像从前那样,把她从邻居家接走,给她买好吃的糖葫芦,毕竟以前每一次爹爹的对她说的话,都实现了,这一次,她等到了月亮,却没等到爹爹,她听人说,她的爹娘都被山妖吃了,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知道爹爹再也不会教他认字,妈妈也不会再给她手绢了......
无助的小女孩儿一个人坐在村口的大门上哭,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也不想回家,因为家里没有爹爹妈妈了,她期望妈妈听到她的哭声,像往常一样过来抱起来她在怀里唱歌,可是等来的只是一片死寂,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习惯于面对沉默了。
一双黝黑的大手抱向了她,对她说:“别怕,以后跟着我,保管你饿不死。”
她哭着说:“不,不,我不要你,我要我爹爹妈妈!”
“你爹爹妈妈都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抱起她的人正是华阳道人。
华阳道人把她带到了华阳宫中,住在自已的房间旁,她不喜欢修炼,他就只让她每日里读书写字。
华阳道人对别的弟子都是十分严厉,唯独对她,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宠溺。
就这样,她在华阳宫的日子还算过的舒服,更重要的是,她又见到了林中的那把剑,又听到了溪流裹着银杏树叶的潺潺流水声。